真的贖罪,他應該想方設法闖進迷霧森林,把他的王從世界樹裡挖出來,每年去英靈墓參拜一下——他不敢面對自己的罪孽。他還善於用各種手段保護自己:半瘋狂的發洩;擺出可憐的懺悔姿態;躲進同伴的庇廕;明明不會死還把裁決的責任推給朋友;用公正的漂亮話隔膜理智和感情,塑造出罪人的假象又令人無從指謫——最了不起的,這些都是無意識的作為,或者說,他刻意不去深想,將自己給催眠了——有夠複雜費解的心理構造。
而肖恩逃進了遺忘的世界,忘了害他的哥哥也忘了愛他的徒弟——不愧是朋友。
因此,報復這兩個傢伙就變成一件苦差事。
如果正面為敵,那位宰相大人就有了個最好的靶子。他是無所謂萬眾唾罵,但被人當出氣筒實在無味,得讓那個懦夫犯下無法逃避的罪責。菲莉西亞就是關鍵的一步棋。他知道那小丫頭的目的,滅神屠魔,當然還有幹掉他。這小女孩固然暴躁卻不是傻瓜,不會硬碰硬自取滅亡,一定會先掌握住維烈,再拿下魔界做助力;而直接毀掉神之泉,也比殺他更有效徹底,還能一舉消滅其他神。但是她不可能開啟星辰之門,用星辰之門穿越始源之海也太過危險,那剩下的法子只有——透過世界樹。
這個方法極其冒險,能量倒流會沖毀世界。以莉對艾斯嘉的熱愛,不會選擇家鄉做犧牲品,那麼地球成為炮灰就順理成章。別的世界有未知的障礙,她沒那個耐心。再者,地球是艾斯羅威亞的遺址,煽動其他魔族佔領是很容易的事,還有暗黑神是罪魁禍首的籌碼。這麼一來,不愁雙方不打得頭破血流。哪怕維烈又用j□j縱當藉口,等莉毀了魔界,他也不會活下去。
而肖恩夾在養女朋友之間,到時又有的受了。他比維烈堅強,不會再用失憶逃避。無論他選擇哪邊,都是心口滴血的痛——這才是真正的復仇,肉體折磨算什麼。
即使心裡計劃著慘無人道的陰謀,魔王還是一派淡漠地喝著杯裡的香茶,帶著古語腔調抑揚頓挫地道:“你對外的身份是我的異母妹妹。”
“啊哈!?”楊陽發出驚惶的呼喊。
“列文的父親有很多私生子女。”
“但但我會走啊。”楊陽惶恐至極,生怕他不放人,“到時候怎麼辦?”席恩用“你腦子轉不過彎”的眼光看她:“就說出嫁了,失蹤了,被暗殺了——說法有的是。”楊陽長長舒了口氣,接著又汗如雨下:“那那我要叫您‘哥哥’嗎?”擔待不起啊!
“不用,我已經宣稱你是啞女,公眾場合會先封了你的嘴。”
楊陽的心情真是既慶幸又無奈,情不自禁地對哈瑪蓋斯抱以有生以來最高的同情:你好可憐,有這樣的主子。
古代龍的化身回以瞭然而柔和的淺笑。看到這個笑容,黑髮少女再也剋制不住內心的困惑:“席恩,你為什麼還不罷手?”
“嗯?”魔王微微一愕。楊陽注視他的雙眼,一口氣道:“你什麼都有了,還有什麼不滿的?就算你曾經過得很悲慘,那些也是過去的事了,為什麼死抱著回憶不放,破壞現在的美好生活?”
不對她這番蠢話做出任何置評,席恩只道:“你們拋棄了我的弟弟嗎?”
驚雷劃過腦海,楊陽踉蹌後退,斷斷續續地道:“這才是你的目的?”太陰毒了!
“一小部分。”也破產了。
“太過分了!”楊陽無法自抑地大喊,全身激烈顫抖,“你怎麼能這樣!你自己遭遇了什麼,就要在弟弟身上報復回來?這根本沒道理!是,我們很講義氣,但你自己身邊也有敬愛你,願意為你獻身的人啊!為什麼你不睜開眼看看四周?”她遙指哈瑪蓋斯,語氣轉為懇切。席恩神色一動,第一次j□j出深重的痛苦,隨即又被理智強壓回去,只隱約留下一道陰霾的淺痕。
“聽著,宰相之女,我只說一遍。”他非常鎮定而冷酷地道,“我看到了,也知道他愛我,但是我卻無法回報他。”
“”楊陽一震,被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攫住呼吸。
“我過著幸福的生活,我卻無法體驗幸福。”
“我被愛我的人包圍,我卻無法愛他們。”
“這世界沒有無償的獲得,宰相之女,鍊金術裡有等價交換,但我為了得到今天的成就,付出的卻是更寶貴的東西。”冰銀的瞳凝視蒼黑的眼,裡面是無波無浪死寂一般的沉靜,“我失去了愛人的能力和勇氣,你說我為什麼報復他?”
絕對的黑暗裡,他不斷下沉。
死寂而冰冷,沒有一點聲音,沒有一線光亮,就像會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