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係,皇帝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倦怠。幾個太醫輪番診脈,也並未說出個所以然來。只道好生調養。皇帝卻滿不在乎,看起來並無大礙。
只有悠然察覺出他的不同來。
他半夜裡總會驚醒,撫上她的眉眼,低低的喚:“悠然!悠然!悠然”一遍又一遍。
“嗯?怎麼了?”她柔柔的應著。
皇帝深深的看著她,手指一寸寸爬過她如玉的臉頰,口氣溫軟如春風:“就是想叫你!”
他開始召見幾個年幼的皇孫,無比耐心的教導他們讀書寫字。
到了夜裡,喃喃的囑咐悠然:“悠然!你,替我看顧著些!這些,都是皇家的血脈!”
悠然也不多問,回抱住他:“你在擔心什麼?都是好孩子!倘若非到了那天,我又護得了誰?”
皇帝不敢看她的眼,低低的說:“如果是你,如果是你,一定是可以的!”那樣低沉的口氣,軟弱而茫然。
他在聽風閣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
握著她的手,看著她恍惚出神:“悠然,你有沒有怨過我?有沒有?”
她鼻子一酸,含淚道:“沒有!從來沒有!我在宮中四十年,是你為我撐起整個世界。我對你,只有愛重,沒有怨恨!”
他會攬她在胸前,用力得似要將她揉入骨髓。
終於有一天,他說:“你,明天跟老十三回宮吧!這兒太冷。”
“不冷。一起回吧!可惜今年沒做桂花釀。不如把前幾年埋下的陳釀取出來,要煮酒釀丸子都隨你,好不好?醉過方知酒濃,咱們好些年沒能痛飲一場啦!回去後,就咱們兩個,來個不醉不歸,你說好不好?”
他眼裡滿是憐惜,夾著她看不分明的模糊水意,和隱隱約約的戀戀不捨。他緊緊擁著她,柔聲問:“你喜歡江南是不是?想不想再去江南呢?江南,是個好地方。比京城可溫軟得多。”
她柔聲應下:“嗯。等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咱們同去。”
皇帝搖頭,語氣更軟:“你還記不記得?你送給我的第一份生辰禮物是什麼?”
“是一副碎布拼接的疆域圖啊!我那時才知道,咱們大清疆土有多大,西跨蔥嶺,西北達巴爾喀什湖,北接西伯利亞,東北至外興安嶺和庫頁島,東臨太平洋,這麼寬廣的土地,真正是泱泱大國!真正是萬里江山!悠然,你,替我看著咱們大清的江山,是不是風景如畫!替我好好看著,替皇祖母看著好不好?”
悠然看著他殷切的眼眸,淚如雨下:“好!”
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皇帝崩於暢春園。妃嬪皆在宮中未隨扈,諸皇子奉了遺詔,皇四子胤禛嗣位。
人散
遠遠響起的四聲鐘鳴,將皇帝甍逝的訊息傳遍整個京城。當噩耗傳到聽風閣時,悠然早已換上素白袍子,衝著暢春園的方向跪坐著,無聲無息的落淚。天色陰沉,廊前換上的白燈籠早早的亮起,慘淡的燭光映得這個冬日更加蕭索寂寥。
窗外寒風冽冽,雪珠子刷刷的打著窗戶。四處的帳幔早換成白茫茫的一片,像蒙了一層雪粉,不見溫度,黯淡的映著昏黃的燭光,望得人一心的單寒。整個聽風閣悄無人聲,似乎被一層濃濃的陰霾壓著,侍候的宮侍踮著腳尖,拖著墨色的身影從窗前晃過。
她只是安靜的跪坐著,端端正正。眼淚滑過臉龐,落在衣襟上停頓片刻,又接著滾到地上,形成暗色的水跡,暈開一團心痛的潮溼。
大行皇帝靈前妃嬪齊齊慟哭,哭得後來,心似乎都麻木了痛楚。眼睛又幹又澀,再流不出眼淚。
這樣的傷痛不知過了多久,回到聽風閣的悠然,每日裡只是怔怔的出神。不過幾日功夫,已是消瘦成紙片。她不再哭泣,彷彿一生的眼淚都流盡了,又彷彿所有的淚都流去了心底。
終於有一日,紫墨穿著一身孝服走進來跪在她旁邊柔聲勸道:“格格,節哀吧!保重身子要緊!皇上若在,必不忍見格格如此傷心!”一語未了,已是哽咽難言。忍了半晌後勉強道:“主子,您還要打起精神署理後宮。這,還有一大攤子事要料理呢!件件都關乎國體!不能出一點意外!您身上的擔子重著呢!”
“哦!是麼?他,沒有交待我!”悠然怔怔的搖頭。
紫墨愣了愣方醒過神來,勉強笑道:“皇上心疼格格,怕您勞累著呢!這種事哪會特特交待呢。從前是德、宜、和、榮四妃共理,如今德主子不能理事,旁的幾個也就沒那資格,想來也只有格格可以擔當了。”見悠然充耳不聞,暗自嘆了口氣,起身拿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