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怒漱玉齋了?”
芳馨忙擺手道:“不。陛下和穎妃娘娘都忙於國喪,沒有遷怒漱玉齋,且奴婢也沒有受委屈。”
我見她目光閃躲,遂追問道:“事情究竟怎樣?姑姑實話實說好了。”
芳馨只得道:“是有人派了一些重活給綠萼她們。小丫頭們沒見過世面,賓客一多,物事一亂,難免出錯。她們受不了外面姑姑的責罵,一個個都回來哭。”說著擠出一絲嗔怪的笑容,“這都是平日裡姑娘待她們太寬和了,縱得她們已經忘記了宮裡還有嚴苛的主子。這算什麼委屈呢?奴婢就告訴她們,務必要和各處管事和姑姑和睦相處,辛苦過這幾日,姑娘就回來了。”
事實絕不止如此。既然芳馨輕描淡寫地說著,我也就漫不經心地聽著:“這三年我可不在宮裡,究竟是誰縱了她們,天知道。”
芳馨見我不追問,鬆一口氣道:“是。都是奴婢的錯。”隨即欣慰道,“幸而姑娘平日裡待人好,即使落難入獄,也無人落井下石。這便是姑娘常說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故君子有不落難,落難有助矣。”'77'
我笑道:“姑姑讀《孟子》,很有心得。”
芳馨道:“奴婢哪裡會讀書,平日裡聽姑娘說得多了,才記住了一兩句。”
心中泛起暠若天光、靜如秋水的安寧與感激,我緊緊握住她的手:“多謝姑姑。”
芳馨微笑道:“只怕奴婢說得不好,說得不對,倒惹姑娘傷心。今夜一見姑娘,雖瘦了些,卻沒有半分灰心喪氣,奴婢也就放心了。姑娘的人緣好,入宮舉喪的夫人們見姑娘不在,多少來問的。穎妃娘娘一概回答姑娘一回宮就病了,在漱玉齋養病。”
我笑道:“定是蘇妹妹、啟姐姐和采薇她們來問。”
芳馨道:“這三位是與姑娘交好的,還有與姑娘沒有往來的命婦,也好奇問。旁人也就罷了,唯有信王府,得了穎妃娘娘的答話還不夠,竟派了兩個丫頭特意尋奴婢問了兩次。”
我奇道:“啟姐姐為何要問兩次?”
芳馨搖頭道:“一次是世子王妃遣了丫頭來問,一次是林妃身邊的心腹姑姑來問,奴婢得了穎妃娘娘的囑咐,不敢實言。”
我不禁問道:“信王正妃與我不過相識,她為何要特來問你?”話一出口,我便後悔了。
果然聽得芳馨道:“奴婢當時也沒在意,事後想想,應該是信王世子託王妃的侍婢過來問的……”她頓了一頓,注視我道,“這麼些年,世子殿下還是惦記姑娘的。”
第二十二章 夫婦之道
前些日子在汴河之畔,高暘執意將唯有的一盞風燈掛在我的車轅下,自己卻和隨行的小廝摸黑回府。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卻只能愧對。“君子既濟,思患而豫防之”'78',既無能為力,連感動都是蒼白多餘的。不但多餘,更是奢侈。
我抱膝,轉頭望著小窗外被鐵柵割破的茫茫夜空,合目感受冰冷自由的氣息。皇宮雖大,與這間低矮狹窄的掖庭獄其實沒有什麼分別。星空雖廣,入眼的只有四方天上那一顆最亮的星辰。“將隆大位,必先倥傯”'79',做女錄是這樣,登臨大位更是如此。我的路是我自己選的,我不後悔。
竟有一絲淚意在鼻息間湧動,我嘆息道:“姑姑,現下說這個還有什麼用?”
芳馨道:“奴婢心疼姑娘。姑娘一個人熬了這麼多年,唯有世子是真心的。其實姑娘日後出宮了,也還是可以嫁給世子的,想必世子王妃——”
我冷冷地打斷道:“姑姑——”
芳馨垂眸不敢看我:“姑娘恕罪……”
我緩一緩,寧和了口氣道:“姑姑心疼我,我怎麼能不知道?只不過……”雙唇一滯,心頭泛起冷毒的自嘲,“在所有人的眼中,我不過是一個似是而非的不入流的女寵,在名分上,比女御還要不清不楚。這一輩子,恐是蹉跎。他的心意,我實實配不上,也請姑姑今後不要再提起了。”
芳馨一驚,道:“姑娘怎能這樣說自己?姑娘和聖上,可還是清清白白的!”
我斜睨她一眼,不覺冷笑:“清清白白?如何可證?”
芳馨一怔,訥訥不語,良久方含淚道:“好不容易得空來看一回姑娘,卻讓姑娘傷心了,都是奴婢不好。”
我搖一搖頭,將深潛的絕望再度深潛:“男女之情,不過如此,不提也罷。”深吸一口氣,問道,“這些日子姑姑見到弘陽郡王殿下了麼?”
芳馨道:“王爺聽說姑娘被髮落了,十分焦急,立刻遣了芸姑娘來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