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復原職。”
我微微冷笑:“什麼是尋常中的不尋常?”
李瑞道:“皇后久病薨逝,實是尋常。大人適逢其會,得罪入獄,這是不尋常。杜子欽說,大人三年前就被封做女錄,可見甚得聖意。如今進御書房做女尚書,陛下唯恐大人沾染權勢,作威作福,有礙政治清正、國家安寧,以致身敗名裂,毀家殄族,故趁機小懲大誡,使大人常有惕怵之心。且將大人投入獄中,也避開了朝野流言,實是一片愛惜之情。下官這才明白。先前竟鼠目寸光了。”
怨不得李瑞對我優待之餘,更多了幾分小心服侍和耐心寬解,“‘角立卓犖’這樣不通的話,也是學杜子欽的麼?”
李瑞有些不好意思:“本想寬慰大人,不想自己如此草包,一知半解……”
我啞然失笑。我自己尚不敢斷定皇帝的用意,一個以金銀向女寵謀官的鄉野之人,竟大膽揣測聖意,下此斷言,實在可驚可畏。這樣的賭徒,若做了高曜的王府官,用得好,自是大有裨益。李瑞見我沉吟不語,低低續道:“杜子欽還說,大人自己多少也是知道幾分的。不過大人放心,此話只我們三個知道。洩露聖意,全家都沒好果子吃。”
我嘆道:“能不能出去,我自己也難說。”
李瑞忙道:“杜子欽還說,大人不貪,便無以聚財,不聚財便無以籠絡群黨,不黨便難以成勢,不成勢則力孤,力孤則途窮,途窮則唯有清明守正一道可行。今上聖明,僅憑這一點,大人也必能從這裡出去,重獲聖恩。”
獄中孤單,不但有詩書為伴,有多年舊友著意開解,還有素不相識的人固執地不以此厄為意,人生若此,也可慶幸一二了吧。於是鄭重道謝,又問起宮中情形。李瑞道:“皇后頭七已過,各家輪流住在宮中守靈。宮中各處的人手都用上了,還嫌不夠。幸好穎妃娘娘能幹,一切有序。”
我又問:“漱玉齋諸人都好麼,陛下可有遷怒他們?”
李瑞道:“都在忙國喪,哪裡顧得上?”
我屈一屈膝道:“玉機想見一見芳馨,不知可方便麼?”
李瑞道:“這……待下官稍稍安排一下。”
我感激道:“多謝大人。若有難處,也不必勉強。”
第二日,依舊去梨園勞作,早早就回了掖庭屬。剛剛吃過晚飯,芳馨來了。她一身縞素,只以骨簪挽發,鬢邊彆著一朵小小的素白絹花。她未施脂粉,略顯蠟黃清瘦,且面有苦悶焦慮之色。待她進來,見我安然坐在桌邊讀書寫字,當即向李瑞改容稱謝。
李瑞俯身扶起芳馨:“姑姑實在不必客氣。天色還早,大人和姑姑儘可慢慢說。”說罷向我行了一禮,方躬身退了出去。
我又驚又喜,上前執起芳馨的手道:“我昨晚才和李大人說過,姑姑這樣快就來了。”
芳馨深深一拜,喜極而泣:“這八九日,奴婢度日如年。幸而有做不完的活,服侍不完的人,不然,奴婢真不知道怎麼過這日子了。”說罷掏出帕子拭淚。
我請她坐在褥子上,將炭盆往她腳邊挪了挪,親手斟了一杯茶給她:“姑姑那一日讓小錢傳話,囑咐我千萬不要自暴自棄。今日怎麼說這樣的話?”
芳馨含淚而笑:“奴婢也不過是白囑咐姑娘罷了。小錢是男子,總歸心腸硬些。若換了奴婢來送東西,只怕一句像樣的話也說不了,只會哭。”接過茶杯,扭身環視一週,欣喜道,“李大人果然對姑娘不錯,這裡樣樣齊全。”我抱膝坐在她身邊,她端著燭臺細細端詳我道,“姑娘到底是瘦了,臉色也不好。”
我撫一撫乾燥的面頰:“李大人雖然優待我,可也不能太過徇私。前些日子,一天只能睡兩個時辰,還要對著那些針線活。姑姑是知道的,我嗜睡,而且見了那些密密麻麻的針線就頭痛。”
芳馨道:“姑娘的身子還吃得消麼?”
我用鐵鉗揀了一小塊炭出來,放在青瓷雕花手爐中,合上蓋子,放在芳馨懷中。自己則抱了龔佩佩送給我的紫銅蓮花手爐:“這兩日只是在梨園中擦琴。梨園的琴師師廣日與我有一面之緣,對我頗為優恤。所以今日才有空閒與姑姑說話。”
芳馨捧著手爐看了半晌:“這東西眼生,似乎不是漱玉齋的物事。”
我淡淡一笑道:“這是那一夜我在椒房殿中跪著的時候,龔女巡送給我的。”
芳馨道:“龔大人倒不忌諱……究竟是讀書人,和沒有讀過書的奴婢相較,行事天上地下。”
我心中一沉:“怎麼?難道姑姑在宮裡受委屈了?還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