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地躍下了牆頭,穩穩落在地上,低頭拍了拍手上的灰。
她比他預想中要靈活得多,彷彿能飛簷走壁似的,十分的厲害。
裴渠見她下來,便轉身往臥房走了。南山跟在後頭走著,琢磨了好半天,等到了裴渠房門口,她這才開口道:“郎君留步。”
裴渠揹著手轉過身來,只見她皺眉道:“某確實是有一點小本事,但某也不是見錢眼開之輩,只為郎君一人做事,並非某之志向,若非要二取一,相比之下,某還是想做媒官。”
若徐妙文還在,定要指著鼻子罵她一輩子媒婆命,然她說這話時,對面站著的卻是傳說中脾氣友善的裴渠。
裴渠道:“南媒官若愛做媒,裴某也不好強留。”
南山卻又道:“但若郎君不逼著某二取一,某卻是可以兩頭兼顧的。”
徐妙文大概萬萬沒想到,小門小戶的人大多吃苦耐勞,通常還喜歡抱有這樣的想法——想撿芝麻,也捨不得西瓜。儘管大多數人都在這件事上吃了自大的虧,對於南山而言,卻並不存在這個問題。
因為她是個小禽獸。
西瓜要揣著,芝麻也能撿撿。
裴渠沒有立刻給回應,看著她溼淋淋的頭髮與衣服,也只是說了一聲“去洗澡”便放她走了。
他轉過身,南山舒一口氣,可他卻又忽地轉過身來,望著南山問道:“你方才說聽到我翻身所以情急之下躲進了澡盆裡,但澡盆有水,我並未聽到水聲。”
聲音不高,很穩很平和,聽起來卻是比徐妙文的潑婦罵還要嚇人。
南山張了張嘴。
裴渠卻推門進去了。
☆、【零六】白駒
裴渠關上臥房的門,不久後便熄了燈。南山則杵在外頭動也不動,歪了腦袋怔怔看了一會兒,才踮腳轉了小半圈,腳後跟輕輕落地,一點聲息也沒有。
她很有自知之明,清楚方才那一通鬼話根本糊弄不了裴渠。但裴渠既然擺了一副不想與她計較的樣子,那她也沒必要送上去讓他抹脖子。
儘管裴渠對她起了疑,今晚又落人口實好像受了威脅,但南山卻一丁點不高興的想法也沒有。
她本心裡並不反感做裴渠的徒弟,也不排斥多個進項,徐妙文給的條件實在太合心意了。
只是——
南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忽地從懷襟裡摸出個東西,將腦袋裡剛冒出的想法強壓了下去,這才拖著一身溼淋淋的衣裳回了房。
裴宅重歸闃寂,而裴渠卻輾轉反側。夢斷斷續續,累積起來卻是一個長夢,到頭了,什麼也看不見,只剩一片白茫茫。悠長回憶在腦海裡轉了個大圈,許多事都依稀不明,他坐起來,重新燃起燈,披上外衫開啟了床頭的藤條箱,翻開上面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從中抽出一本《洛陽伽藍記》。
書皮有毀損,血跡乾涸,伴著悠長歲月滲進紙張紋理與黑墨之中,拂拭不去。
字是楷體,規矩齊整,字跡中又有幾分女子特有的秀氣精緻,圖稿亦是畫得十分仔細,看得出用心。
裴渠對著並不明亮的燈臺,一頁頁翻到最末,不知不覺已到了報曉時分。
鐘鼓聲交織而來,晨光卻似乎有些吝嗇。南山翻了個身,面朝著藺草蓆聽了會兒鐘鼓聲,睜開眼將席子上壓死的蚊子屍體數了一數,最後擁著薄被坐了起來。
她朝小窗子那瞥了一眼,外邊是一片晦暗之色,全然不見太陽影子,看來是個陰天。南山伸手揉揉痠痛的膝蓋,猜想今日可能會下雨。
昨晚的月色就是狗屁,隔天竟是這般破天氣。
她套上窄袖圓領袍子,裹了幞頭,對盆裡的水照了照。青黑紗羅下是一張白白淨淨的臉,恩,是個年輕逼人計程車子模樣。
南山穿戴整齊,手腳麻利地鋪好床,拎上包袱便出了門。帶著爽快涼意的晨風灌進了廊內,南山舒舒服服打了個哈欠,手裡還拎著她的髒鞋子。
她下了廊正要低頭穿鞋,忽聞得一聲慘絕人寰的“這些下作的洛陽蚊子!”罵聲傳來。南山扭頭去看,只見徐妙文黑著一張臉衣冠不整氣呼呼地從客房中跑了出來,從頭到腳都盤布著一團黑乎乎的怨氣。
有一種蛇精即將被蚊子精打回原形的架勢。
南山素來秉承著“窮則獨善其身”的原則,想想自己懷襟中少得可憐的銅板,她毫不猶豫地穿上鞋子走了。
可還沒走幾步,眼尖的徐妙文就喊住了她:“站住!”
最後一波開坊鼓聲到了頭,徐妙文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