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旋無蹤,就想起晴雯、香菱、鴛鴦,並四兒、芳官、藕官、蕊官等,就連那司棋,我也為他落淚。”寶釵道:“更被情字所誤,離‘四諦’遠矣!你應知道,你非你自己,你是老爺太太的子息,是我的夫君,是別人的兄長、叔叔,你豈能為了一己的情懷,就忘卻了人倫大綱?你更須為人之父,乃至為人之祖!”襲人一旁聽了也附和說:“確是如此。請二爺深思。”那寶玉仍冥頑不化,道:“我知這宇宙天地確實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到頭來大虛無大無奈,但我須入世享情,此橋此徑,不可忽略。正是: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
正說著,秋紋、鶯兒來催:“飯菜擺好了,請二爺二奶奶就餐。”大家且去餐廳吃飯。甫吃罷飯,忽然賴大家的進來請安,道:“我們家那小子賴尚榮,憑聖上恩典,託主子們洪福,竟又升了。立秋那天在家中聊備幾杯水酒,恭請主子們光臨。剛才已經回了兩邊的老爺太太,他們都表祝賀,只是近來身體欠安,也不敢勞動他們大駕。回了璉二爺並平二奶奶,都說一準前去。東府那邊賴升也幫著請了,珍大爺蓉爺都說去。二爺二奶奶可一定賞光啊!”寶釵便道:“偌大喜事,本該同喜。我和二爺一準去。只是賀禮怕寒酸些,你們可別見笑!”賴大家的道:“你們去了,比什麼賀禮不強?只怕我們招待不周,二爺二奶奶倒要多多包涵!”賴大家的走了,二寶回到自己房間,寶釵因勸寶玉道:“我知你最不喜熱鬧,尤其不喜歡寒暄揖讓等俗套,況到那邊難免滿耳聽到些仕途經濟等語,且不說你早該改改,如今說個小道理,是小時候在家裡聽老輩子說的,那話甚粗鄙,本不好意思學舌,然聽來實在警動人,現在少不得學給你聽——”說到這裡還是噎住了,鶯兒在旁接過去話茬:“我們家太太說過,我記得的——發達的奴才賽壯騾,撂起蹶子來六主不認!”寶釵方接著說:“如今我們衰微了,這賴家卻正熱鍋熱灶甚紅火,雖說不必反去奉承他們,到底給足面子大家好過。明天就讓襲人陪著你去,你可好生應對,莫失禮失態的。”寶玉道:“你剛才不是說我們一起去的嗎?我們和鶯兒、襲人一道去豈不更好?”寶釵道:“明天去了就先替我道歉,告訴他們我臨時身子不舒坦,他們豈會在乎?人家在乎的是你是不是給面子。我知你不願意去,為家族利害你必須去。”寶玉笑道:“你對我究竟還是不甚了了。賴家的宴請我卻是最願意去的。賴尚榮、賈雨村他們講他們的仕途經濟,我卻能在那邊會到我的朋友,如韓琦、馮紫英、陳也俊等,說不定衛若蘭雲妹妹還去呢,我們湊到一處自有我們的話題樂趣。”寶釵道:“那更好了。只是我想起來,也是在賴尚榮家,那回去了個什麼姓柳的,把我哥哥害得好苦,這回莫再有那樣的人物,你須特別小心。”又囑襲人到時提醒二爺莫飲酒過度,應酬完了要及時回來。襲人遂去為寶玉準備第二天赴會衣物不提。到了賴家是何光景,下回便知。
且說那薛姨媽與寶釵到王夫人這邊,薛姨媽痛哭流涕,寶釵亦垂淚悲傷。王夫人勸慰一番。薛姨媽因道:“事到如今,我背過去也就罷了,只是還有幾樁事情未完。”說到此,就讓寶釵先去看望看望二奶奶和珠大奶奶。寶釵走後,薛姨媽才詳說各事:“那蟠兒收了監,夏家只往那死罪上扯。那寶蟾回到夏家,竟也不為蟠兒說話,要不是他鬼魅了蟠兒,那夏金桂怎會破罐破摔?他倒沒事人一大堆,見證說是蟠兒殺了夏金桂。如今沒了皇差,領下的銀子還須退回去,我把歷年積蓄拿出一半打點,還沒把那死罪撕捋開。事到如今,你們怎能見死不救?只求姐夫派璉兒到衙門裡找人,當年那個幫我們打妥官司的賈雨村,不還是姐夫的好門生麼,他應還能幫忙。先把死罪撕捋開,再求下一步。此是第一樁。再就是寶釵,當年那和尚說了,他帶金鎖,須嫁個帶玉的,可見冥冥中自有天定,如今家道如此,該把他安頓了,我想你們那寶玉,也老大不小了,二寶正是天設地配的一對,何不抓緊給他們辦了婚事。如今老太太沒了,你和姐夫可痛快作主,這件事,姐夫還不是聽你的。”王夫人道:“這些天我看他總有些個心神不定,也不好問。總是我得機會跟他說這個事吧。我約莫著他能點頭。”薛姨媽又道:“再兩樁,就是蝌兒跟琴兒的事。那蟠兒收了監,家裡就蝌兒一個男主了。他和琴兒父母都沒了,我就等於他們親孃。原說等他守喪一年再娶親,如今顧不得了。原說讓他另買院子,如今更不必了。就讓他過些時把那邢岫煙從邢忠夫婦處娶到我那裡,大家一處過活都有個照應。想來那邊大太太並邢忠夫婦都能同意。婚事也別鋪張了,就是二寶的婚事,也因陋就簡吧,一則正在祖母喪期中,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