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羈絆了,為著內心中不離不棄的承諾,向蒼山洱海唇齒相依地飄來。
客車原是不許人畜同行的,司機死活要他丟下球球。可憐原本暴怒慷慨的老廖,在那一刻竟然為了懷中的一隻雜種小狗,而不得不委婉乞憐,坐在車門邊耍賴求情。一車人看他情同父子,抑或也被球球那天生憂鬱的眼神打動,終於說服司機,就這樣移民到了南詔古城。
五
這是公元2006年的夏天,我因毀家之變,也因厭倦了京城的碌碌生計,放棄一切,隻身來到大理。正可謂人生何處不相逢,我賃居的小院就在大理城牆外的南村,而老廖則正好寄身在我旁邊不出一里的一塔寺下的一個客棧。
他牽著球球來為我接風,開篇也就是一碗味道極好的羊肉面而已。他因是長包的農家客棧的一間房,每月450元,除開床鋪和書桌,基本也就家徒四壁。賣文維生,自然捉襟見肘,不可能天天上餐館解決伙食。他只好買了個電爐,再買一些雜糧,每天閉門寫作,靠熬粥勉強度日。可憐球球一個天性的肉食者,也只好和他開始奉行素食主義。
狗乃忠臣義僕,即便生計拮据,胃口枯淡,還是每天搖頭擺尾地看著老廖寫文章,漸漸也有了幾分儒者氣。老廖自己也被所謂的八寶粥喝得饞蟲湧動之時,便會牽著球球晃晃悠悠上街,拿牛雜肥肉解氣一場。那時的球球多會在大快朵頤之後,見到小母狗就四爪抓地,和老廖強項對峙。
有母狗的主人乃美婦,看見這大小倆雄性胖子在當街較勁,生怕自個也遭遇非禮,柳眉倒豎抱著愛犬急逃。球球的被歧視連帶老廖的人品都受到懷疑,他老臉上不免泛出尷尬。其實,老廖自己都沒有夜生活,多少也能感同身受地理解球球的訴求。偶爾便也鬆開韁繩,讓球球去揚鞭江湖尋找豔遇。
但是球球每次興盡而歸,都滿身煤灰,黑乎乎地像一個疲憊的礦工,老廖就有些起疑。一次老廖跟蹤查訪,發現原來路口有一個做煤球的人戶,養著一隻更加邋遢的小母狗,痴情的球球原來每天就是在這裡守候廝混,彼此追逐得風塵滿面的。戶主也是貧寒之家,經常是鎖著那個素面荊釵的;看見球球來圍著不懷好意地轉悠,便有些厭煩。看見老廖就求情——不同種,搞不得,搞不得。老廖又是自尊心很強的人,看見球球恨不得背一把吉他去人家窗下求愛,還被人家主人干預,便生氣地罵球球——你日馬再不濟,好歹也是一個詩人的狗,你連煤廠的母狗也去搞,一點品味都莫得,你把老子的臉都丟了。
球球何嘗懂得人世間的炎涼,捱罵的時候倒是知道低眉順眼,偽裝出一臉的無辜。但一旦逮著機會,仍舊會一溜煙地跑向人間去尋歡作樂。結果不幸染上了狗瘟,茶飯不思,看著就像紅樓夢裡的瑞大爺,被風月寶鑑弄得即將精斷氣絕。那會我時常看見老廖用一個揹簍天天揹著它去獸醫站打針,神情焦慮,來去累得牛喘吁吁,我當時還真的難以想象一個養父的鐘情,竟也會如斯揪心。
球球也算是命硬之狗,在老廖的精心侍候下,漸漸還陽。大病初癒,狗也需要進補。老廖便經常牽著它,來我的小院乞食。我因租的是農家院落,有廚房庭院,自己又是個絕不茹素的饕餮之徒,伙食便接近幹部水平。球球在我這裡生活改善,每來必吃得腦滿腸肥,但是老廖一出門,他便會忘記一飯之恩,立馬追隨而去。
老廖也是出於愛意,便委婉對我說,怕球球出去再染上瘟疫,我的院落長期是柴門深鎖,要把球球寄養在我處。他甚至還誘惑我,說只要牽著球球上街,絕對有很多美女喜歡而來逗它,你也可以順便搭腔接個飛碗。我原本是反對養寵物的人,對狗還有些偏見;雖然不相信他編造的愛狗及烏的露水情緣,但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便只好應允。甚至我還威脅說,要是跑丟了,我可不負責任。可是誰曾想,我這個義父一當,就再也難得釋手,球球竟成了我相依相隨的至親玩伴了。
六
球球是帶著項鍊來的。老廖吃罷出門,便把它鎖在我的窗下。球球初不解老廖意圖,看著不再牽它隨行,急得嗚嗚欲哭,拖著鐵鏈像拔河拉縴一般,想要追隨老廖而去。但真正一聲門響之後,它似乎立馬像被拐賣的孩子,頓時變得老實懂事起來。惶恐地打量著我,眼角開始潤溼,匍匐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煞是可憐。
許多年前,我編過一部《狗的秘密生活》的書,對狗有點泛泛瞭解。本質上我是反對養寵物的,因為我一直主張與其愛動物,不如先愛人類。我曾經對一些朋友說,如果你未曾資助窮人,那你養寵物就應該感到可恥。基於這樣的觀念,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