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是自己人。但簡貴還是不放心,他是個能謹慎就絕不馬虎的人。於是我又當著他的面打電話給楊戩,讓他叮囑他那貌似老實謙遜的手下。半個月風平浪靜,我早就沒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了,誰知毒蛇的狠毒之處,就在於它能冬眠,然後在一個你已經將它忽略的時刻發動攻擊。哈哈哈,好笑吧,我們兩個老江湖,竟栽在一隻見利忘義的臭蟲手上。現在,你能明白一切了吧?”
“我們雖然沒有共同的朋友,但卻有共同的仇人。”
“有了共同的仇人,離朋友就只有一張紙的距離了。”
“既然你早就不想殺我了,為何還斷我一指?”方孝祥冷峻的眼光掠過那隻醜陋的斷指。
“我只想試試你的仇有多深,你的心有多絕,還有就是,我要讓你親手去報自己的仇,我打算教你賭技,我要讓你作我的第四個徒弟。在何鴻燊的競投計劃中,有關於斥資建立澳門創新國際學校的條款,它將面向港澳臺和內地招生,學制兩年,用來培養專業的博彩人才——你就算這所博彩學校的第一個學員吧。”
“我的斷指就是拜師禮和學費?”
“吃虧的是我,不是你。”
第十七章
孫小姐痴痴地看著她的結婚照,淚水早就浸溼了整個臉龐。她回想著與方孝祥一起走過的歲月,感覺所有的歡笑與淚水都是屬於她一個人的。方孝祥永遠是一座鐵塔,冷冰冰地不動聲色,甚至在本該喜氣洋洋的結婚照中,仍不見燦爛的笑影。
時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認,她終究不瞭解她的丈夫,除了那一副美男子的相貌,依然在腦海中清晰閃現,其他的一切都模糊了。他是無可救藥的賭棍,還是超越其上的俠客?是帶給她光明的天使,還是製造惡夢的魔王?她說不清。她只是一個最平凡不過的女人,所期望的不過是一個愛她的丈夫,一間安生的房子,一個孩子,和一些能使生活過得輕鬆一點的餘錢。可是這些幾乎算不上是什麼奢望的奢望,終於一件件地棄她而去,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把這消失的過程想個明白,就已經一無所有了。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渾渾噩噩地喪失了一切——她又痛哭起來。
她今天又回學校,即不為上課,也不為開會,實際上對於這兩者,她早就沒有資格。她回來,只是來收拾她的私人用品,然後像每一個被解僱的教職工那樣捲鋪蓋走人罷了。是的,沒有一所學校能長期忍受一個六神無主,神魂顛倒的教師,哪怕是並不怎麼起眼的美術教師,學校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她把學生教成連齊白石和達芬奇都分不清的白痴。
她把結婚照看了又看,小心翼翼地放進包裡。茫然地掃視一遍屋子,似乎再也沒一樣東西值得帶走,況且又能帶到哪去呢?真的要回家嗎?她那庸俗而可憐的父母恐怕已選好了上百個“後備女婿”等她去挑呢?還是再挨一陣吧,她想,反正學校不至於馬上將她掃地出門,說還定在這樣的等待中,會出現轉機。或者她可以換一種方式,比如放棄坐以待斃的守候,走出去,盡她所能,去尋找方孝祥的下落——她披上大衣,出去了。
天氣轉冷了,口中撥出的白氣,恍如煙霧。一些商家已開始實施他們春節的打折促銷計劃了。她不禁加快了腳步,彷彿想躲避或甩掉什麼。
她能去哪裡呢?她問自己,她所能想到的仍不過是“青藥”賭場罷了——想到那兒就是方孝祥與她的初次約會之地,她就哭笑不得。好了,那就去“青藥”碰碰運氣。然而一想到她又要走進那烏煙瘴氣,男人們大聲吆喝,流著臭汗,爭強鬥狠的地方,她還是有些心寒。
“青藥”裡是無須安裝空調的,因為賭徒們一天到晚抽的煙就足以把這塊場地烘暖。因此,初從外面進去,竟有一種“舒服”的感覺。孫小姐不禁暢呼了一口氣。
“青藥”顯然剛經過一番大大裝修,與方孝祥帶她來的那會兒簡直有天地之別。以前她所知道的,是破爛殘缺的地毯,隨處可見的令人噁心的痰跡,牆上被劃得一塌糊塗的“賭王”照片,燈炮碎了一半的大吊燈……如今無一存留,代之以一派燈火通明,富麗堂皇。
如果賭博是一項工作,那麼賭徒是全世界最敬業,最投入的人。那副全神貫注的狂熱勁,超過任何勞動模範。因此,雖然漂亮如孫小姐般的美人走進去,也無一人回顧,表示關注。若是在公交車上,還不知有多少雙眼睛要集中在她身上——孫小姐只能看到男人們的背影,而他們的聲音早已混成亂哄哄的一片。她只能一桌一桌地湊近臉去找,每當這時,那些賭徒們才對孫小姐有所注意,有些還色迷迷地搭訕幾句,因為有些人的身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