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鵰英雄傳》,他說他身不由己。看來我是沒機會問方孝祥,為什麼輸了五十萬後,又會想到問紅眼借錢繼續賭下去,但我不用聽他親口告訴我也知道他的回答——身不由己。
紅眼又借給他三十萬,但他聲稱,這是最後一次,錢也是他轉借來的,並且坦言,若不是方孝祥以別墅作為抵押,他是不敢出借的。
孫小姐產後的復元很不理想,原因是多方面的,但絕對不排除她的孩子和孩子的父親給她造成的心理負擔。
她終日恍恍惚惚,茶飯不思,一見孩子就淚流滿面,生活好像有意與她過不去似的,讓她成為命運之神的玩偶。被隨意擺弄,撕扯,擠壓,踐踏。
她出院後,試著跟她丈夫交流。在她看來,一個健全的孩子,你不妨等他上學之後再去為他的將來操心,但對她的孩子來說,她認為作為父母已經有責任從他出生之日起為他謀劃了。她把自己醞釀了幾天幾夜的想法說給丈夫聽。她對丈夫說:她不是個愛慕虛榮,只圖享受的女人,如果說有什麼特別,那就是永世不逾地愛著他。她認為考慮到當前的處境,他們的別墅已經毫無意義。她估計假如將別墅轉手的話,他們將能得到至少八、九十萬。然後拿出其中的二十萬還那筆高利貸,再用餘款的一半在某個小區買一套房子,一切就緒之後,她仍然希望她的丈夫能有一份工作,夫妻倆從此同甘共苦,儘可能地多積一點錢,以便在他們雙雙過世之後,他們的毫無生活能力的孩子能憑他們積下來的錢,度完餘生。
但可憐的孫小姐又怎麼會知道,方孝祥即使真想浪子回頭,按她說的那樣做,也為時已晚了。方孝祥輸了那最後的三十萬後,他負債就累計達到一百萬了。孫小姐當然不知道,他們就算賣了別墅也沒法再為自己在廣州安一個家了。
無獨有偶,藥材商也向方孝祥看似無意地說了差不多與孫小姐同樣意思的話——他也認為方孝祥的別墅已經沒有多大存在意義了。方孝祥啐了他一口,警告他沒資格說這句話。因為以他負債的情況來看,他最大的債權人是紅眼,而不是他這個渾身板萊根味的藥材商,要瓜分別墅,他最多得到一個閣樓。
方孝祥已連續在家呆了三天,雖然一言不發,只管打沙袋。但孫小姐卻感欣慰,她覺得一定是自己功夫不負有心人,鍥而不捨地努力,現在終於感化了他。他幾天來沒踏入賭場半步,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好兆頭,可喜之至。她想著想著,就衝著懷抱裡的嬰兒哼起兒歌,孩子剛吃完奶,不久便幸福地睡著了。
方孝祥擊得汗如雨下,可還不停手。他好像把沙袋當成了某樣他恨之入骨的東西,要把它打得粉身碎骨才罷休。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認他徹底的玩了。雖然孫小姐還矇在鼓裡。但他知道,他們已經一貧如洗了。他聽到孫小姐哼唱的兒歌,彷彿看到他那個畸形兒子長大了,成了一個人人側目的醜八怪——他沒有友誼,沒有愛情,沒有錢。每一個庸人都能指著他的鼻子嘲笑他,諷刺他,背地裡議論他,拿他當笑料,就像如今的他的父親一樣,甚至比他的父親更加過之而無不及。那些小人們簡直還可以來它個一箭雙鵰,只要他們這樣說一句:
“看,那個廢物就是方孝祥的兒子。”
他高傲的心在流血。
在保姆的悉心照料下,加上方孝祥不再那麼頻繁地拋家棄子上賭場,而孩子畸形的事實孫小姐也漸漸適應,到現在完全接受,並像天底下所有的母親那樣,全身心地愛著——孫小姐的身體復元了。儘管方孝祥還是吊兒郎當,無所事事,但她想,只要他守在她的身邊,在一個她能看得到的地方,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等到孫小姐已能獨立應付家庭和孩子帶來的麻煩時,保姆按既定計劃依然離開了方家。她對孫小姐顯然產生了母女般的感情。背起包袱時,不禁淚水漣漣。她戀戀不捨,放心不下這個她一直認為嫁錯了物件的女人,她對方孝祥的反感始終未變。
“再過一個月,我的產假就滿了,我想把孩子交由父母照料,你看呢?”
“隨便。”方孝祥伸出雙手,她認為他是想來抱她懷裡的孩子,沒想到方孝祥不過是拿掛在沙發扶手上的毛巾,他擦了把臉道,“我想帶你和孩子去外面走走。”
她臉上飛起一陣紅暈,幸福而羞澀地笑了笑。
“現在嗎?可以去春暉公園。”她溫柔地說。
“不,我是說我想帶你和孩子去外面旅遊,走出廣州,我們去上海、杭州、蘇州,我們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個月,你甚至可以帶上你的畫具,畫幾幅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