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摸,抄起炕頭一盞油燈,拇指食指捻住燈芯一摩挲,火光微弱,一燈如豆,卻也叫暗室一燈即明。
曲瀅看清何肆樣貌,卻是愣住了,聲音是對的,長相怎的不是四爺!?
何肆散去障眼法,露出原本面貌,對著曲瀅柔和一笑。
曲瀅大受震撼,這是什麼神仙法術?
何肆沒有解釋,只是問道:“舅舅他們動身了嗎?”
曲瀅點了點頭。
何肆又問道:“這麼說,現在甘露坊的四合院就只有陳姨和芊芊住著了?”
曲瀅說道:“有留下銀錢的。”
何肆輕聲道:“是虧欠她們了……”
說著他起身,端著油燈往自己的房間走,那裡還有一些紙筆,得寫點東西,麻煩李哥交代儀鑾司派幾個番役對她娘倆照拂一下。
畢竟是因為自己,致使陳姨家破人亡,背井離鄉。
曲瀅放下行李細軟,跨步上前,從何肆手中接過油燈,一副十分盡責的婢子作態。
何肆進了裡屋,坐在桌案前,曲瀅又是放下油燈,在他還未伸手動筆擱的時候就察言觀色,熟稔地開始取水研墨。
何肆笑道:“倒是不用從現在開始就這麼照顧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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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瀅認真道:“這是婢子分內之事。”
何肆道了聲謝,取筆蘸墨,開始書寫,同時還能分心與曲瀅說話,“這家小,就兩間房,一個灶,委屈你住下了。”
曲瀅搖頭道:“四爺折煞婢子了。”
何肆下筆極快,洋洋灑灑,筆走龍蛇。
筆下小楷只是能看,無筋無骨,勉強算作娟秀,和好看絕對沾不上邊。
何肆不抬頭也能感覺到曲瀅挪開目光,一絲一毫不敢看向紙面,規矩得有些刻板了。
到底是小閣老薑玉祿調教出來的人兒,聽話懂事,擺得正自己的位置。
何肆輕聲道:“我只是給李哥、舅舅、寶丹他們都寫了一些話,家長裡短的,有備無患,事無不可對人言,你都可以看的,不用迴避,到時候也要麻煩你幫忙轉交,對應的情況給出對應的話。”
這等做法,倒是類似夜航船記憶之中,宗海師傅留下的一道光陰流水。
曲瀅頓感壓力,生怕何肆所託關係重大,自己難堪大用。
同時又是擔心何肆,這怎麼有些交代後事的意味呢?
何肆說道:“從今以後,不要叫我四爺了,不出意外的話,過幾日逆賊何肆就該明正典刑了,從今以後,我叫朱水生,是山南道共州人士。”
曲瀅瞬間猜到了些什麼,卻是不敢過多揣測,只是點頭答應。
何肆也不停筆,也不轉頭看向曲瀅,只是抬起了左手,舉過肩頭。
曲瀅愣了愣。
何肆說道:“握住。”
曲瀅立馬伸出纖巧柔荑,輕輕搭上何肆的手掌。
鑄就謫仙人體魄後的何肆手掌上老繭盡數褪去,白皙沃潤,倒是比起曲瀅更加膚光水滑。
何肆感受到曲瀅手中的冰涼,柔聲說道:“手有點涼,是穿得少了,一路走來吹了涼風,還是從來體虛?”
何肆倒是多此一問,凡人尚且久病成良醫,武人更是精研氣機,醫武不分家,只消氣機一轉,便能知其然,算是不會作詩也會吟。
曲瀅如實回答道:“婢子身子還行,從小被斷定為暖玉身姿,也是按照暖床丫鬟的要求被調教過,但是後來遲遲不現體香,大夫診斷婢子原來只是有些血熱,後來還是做了美人盂。”
何肆點點頭,說道:“你身子還是挺薄的,這家裡屋有小炕,外屋有盤炕,你自己選一個,我就還睡在這裡。”
曲瀅連忙道謝。
何肆再不是當初那個愣頭青了,也大概猜出了姜玉祿所想。
曲瀅絕對是他見過所有美人之中最為國色天香的一位,就是比起紅姐,若是年紀相仿,都能不遑多讓。
而今紅姐只是勝在年長,姿色未衰,更添熟魅。
這小閣老薑玉祿將成色這般好的一個質麗女子調教成美人盂,委實暴殄天物,尤其她還有一個模樣別無二致的胞姐。
上位之人,豈會沒有女人,豈會同美人盂作床笫之事?
以前何肆天真地以為小閣老只是要和陳含玉做連橋,現在看來,是自己膚淺了。
所以說小閣老的膽子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他只是想著有機會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移花接木,以如心換曲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