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俱靜之時,一個清亮的聲音在階下響起:“陛下,臣可以為鄭大將軍作證。”
“秦卿?”陽洙有些意外地看著那個大步走到御座前施禮的年輕小將,“你怎麼能作證?”
“回稟陛下,元月二十六日晚,臣曾親眼看見鄭大將軍進了內值房,將一封加蓋密封火漆的奏本交給了封參政。”
“那為什麼鄭嶙沒有看見你?”
“因為當時臣……躲在值房外的假山後面……”
“你為什麼要躲起來?”
秦冀瑛有些臉紅,“臣是大將軍的屬下,如果當面見他,是必須要行禮的,臣一向與大將軍有嫌隙,全軍上下皆知,臣因為不想給他行禮,所以就躲了起來,等他走後才出來。”
自從當日君前比武落敗後,秦冀瑛對鄭嶙一向桀騖不服,不僅是全軍,整個平城都知道,聽他這樣說,大家都不覺得牽強。
“那麼晚了,你去內值房做什麼?”
“臣一整天都忙著操練營隊,只有晚上才有時間去遞奏本。”
“你也是去遞奏本的?所奏何事?”
秦冀瑛低下頭,輕聲道:“臣想奏請聖上恩准,將臣從焰翎軍中調出……”
鄭嶙聞言臉色一變,有些驚詫地看了他一眼。
“當日之事距今已久,你怎麼敢肯定就是在元月二十六這一天?”
“回陛下,當天是臣的生日,所以臣不會弄錯的。”秦冀瑛語氣堅定。
“嗯。”陽洙點點頭,不露聲色地給應崇優遞了個眼神。
“封大人,秦將軍遞折本之事,你可有印象?”應崇優走到跪伏於地的封尚面前,溫言詢問。
“這個……卑職倒是有印象……因為曾與秦將軍同在平城麾下供職,所以記得他的生日,當時我們聊了聊,還在值房內請他飲了一杯暖酒……”
“可是封大人,折錄上也沒有秦將軍遞本的登記,你不會是跟他喝完酒,就忘了吧?”
“絕對沒有!”封尚大驚失色,“秦將軍走後,卑職將新收到的所有折本一一登記清楚,不會有錯的!”
“陛下,”應崇優回身奏道,“依微臣看來,是有人將折錄抽走了一頁,缺失了近七封奏本的登記,其中就有鄭大將軍與秦將軍一前一後相連的兩本。臣身為樞密學士,管理內值房不力,導致有此重大疏失,臣一定會詳查到底,嚴加整肅。今日之罪,請陛下懲處。”
“關你什麼事?”陽洙淡淡道,“下去查一查就行了。”
事情至此,在場眾臣都明白鄭嶙之罪是已經洗刷清楚了,林州君臉上陣紅陣白的,表情尷尬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再也不敢多言。陽洙也不再繼續追究,威勢十足地立起身,走到階前,冷冷地道:“今日廷議,朕已有決斷。南征之事綢繆已久,些微小變不足以更改,出征時日與路線部署不變,王師四部針對戰局的異動調整本部戰策,三日後報給朕躬。”
“遵旨!”殿內應諾之聲一片。
“散朝吧。”
群臣一齊下拜,等陽洙起駕離去後,才紛紛起身下殿。
應崇優與應霖兄弟二人,因為擔心鄭嶙心中仍是不舒服,刻意過來同他一起出宮,邊走邊說些閒話,藉此寬解勸慰。
鄭嶙明白他二人好意,笑著回應了幾句。可是目光轉動之間,突然瞟見了秦冀瑛獨自離去的背影,不由有些心神不穩。
應霖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也聳聳肩,勸道:“算了,看在今天他還算仗義的份上,他想調走就讓他走吧,反正我們焰翎軍也不缺他一個人嘛。”
鄭嶙微微一凜,頓住了腳步。
“怎麼了?”應霖不明所以地跟著停了下來,“怎麼不走了?”
焰翎軍主帥定了定神,抬頭一笑,拍了拍自己副帥的肩膀,道:“這可不行,在他不能控制自己那個炮仗一樣的脾氣之前,我是不會簽發他的調令的。”
“喂,”應霖垮下臉來,“江山易改,本性難易,他可是天生的急脾氣,你跟他較什麼勁啊?”
“身為一軍主帥,當然要好好教導屬下,秦冀瑛也不能例外。”
“可是……”應霖還想再說,突覺臂上一緊,轉過頭來,撞上了應崇優遞過來的眼色。
“我覺得大將軍說的有理,尤其是在今天當殿作證之後,讓秦將軍繼續留在焰翎軍,才是對他最好的決定。”聰敏的樞密學士握著堂兄的手臂,微笑著道。
重熙十七年三月二十,王師按原計劃兵出菖仙關,以平城軍為先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