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已經有不少外國人了。在東城的船
板胡同口,有一對法國夫婦開r一家小小的餐館,賣酒和零點的菜。
他們僱了一位學徒,姓邵名寶元。餐館生意很好,又開闢了四個房間
租給客人住。這就是北京酒館的創始。
後來叉在附近的東單牌樓的小頭條衚衕(庚子後拓寬為東長安
街)租了一所大房,改為北京飯店。老夫婦年老多病返國,把生意頂給
一位眇一目的義大利人——光緒三十三年也很得意,遷到原街較西一
點兒的一所大住宅,把門窗全改成西式。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意人回
國,讓給法人“勞曼”,在原址之東興建五層的紅磚大樓,有客房四五十
間。那時在北京已算高得嚇人了。
他又轉給中法實業銀行——掌握百分之七十五的股權,大投資,
在西隔壁開建六層的大樓,六樓有一部分是屋頂花園。法國來的藍
圖,承包是法人包可蘇,他轉包給劉氏兄弟。磚頭是用北京之南的豐
臺馬家堡的空心紅磚.,河北唐山出的水泥,鋼筋大概是舶來的。民國
五年時地下室已建好.,完成後,共有二百二十五間客房,這塊地皮的
主權卻屬於一所義大利的天主堂。它的發財一則由於大批的外國觀
光客;二則由於屢次內戰,大批的中國人避人洋人開的旅館以圖安全。
它在路北朝南,進了大門是一所大廳,向西走是一所大舞廳。當
中是舞池——比地面高一厘米——用長條地板拼成。這種地板下面
有許多人字形的木架托住,人少時走在上面不覺得,人多了就略有彈
性之感。
辱周有兩次跳舞.,週四下午四至六點有茶舞。白俄的名提琴家歐
羅甫領著四人樂隊演奏,沒舞客時就奏古典音樂,所以跳華爾茲的時候
居多——它四分之三:咱,三步一併腳,節拍較慢,帶點兒古典的氣氛;周
六從八點開始跳舞。太平不戒嚴時可以通宵。歐羅甫帶著十幾名俄人
和菲律賓人演奏。男客必須穿上晚禮服,假若穿著淺色西裝或中國長
衫,服務人員會很客氣地把他請出去。女客當然爭奇鬥豔不在話下了。
辜鴻銘也是常客
北京飯店的西餐是有名的,監廚是法國人。那位主廚是浙江舟山
人姚寶生——癩痢頭——是由一百多名報名的廚師中被各使館的人
員品嚐之後,選拔出來的,勝利之後他才退休。全餐合三元美金。最
初在船板衚衕時的邵寶元對於法文、英文能說、能寫,德文、意文能說
不能寫,現在他做華人經理已經多年了。
西餐廳和舞廳是相連的,前者在南,後者在北,靠北牆有小戲臺。
那時外國的大音樂家或歌唱家全在這臺上表演。如把桌子全移出去,
可以排得下七百張椅子,地板是大條的拼花地板。觀光客來了,用餐
時,表演中國的戲法——快手劉、快手盧等人;或是灤州的皮影戲,以
及宮戲(傀儡戲)等中國老玩意兒。試問現在所謂的觀光旅館又如何
呢?別說服務人員絕不會給客人介紹女人,就算客人自己帶進去也辦
不到。吃飯時男客要穿深色西裝、打黑領帶——存衣室裡有預備好
的,請客帖子上也有註明。最初去這洋人飯店的中國客人是若干滿洲
貴族青年,有一位腦後垂著白辮子的老者倒也是常客——他是牛津留
學生辜鴻銘先生,大概也只有他老人家不穿西裝。
二次大戰,法國戰敗後,中法實業銀行把本行持有的百分之七十
五的股權賣給了一位法籍日人律師和一位美籍日入水果商。跳舞取
消,英美人已成俘房,中國人更沒了那跳舞的心情。大餐廳之旁添了
幾間日本料理的雅座。勝利後,老經理邵寶元先生退休了,由他的兒
子邵毓彬先生接替。產權歸了北平市政府,借給勵志社作第二招待
所。
另一個洋人開的六國飯店在使館區內,地名叫作水門,也始於庚
子前後。老闆英國人,華人經理天津李某。面積比北京飯店小,四樓,
英式西餐。因為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