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擱下不說。只說這園子裡,如今沒有上下規矩麼?!…… 放屁…… 是我鳳丫頭平日裡太縱了你們?還是你們瞧著主子仁慈,蹬鼻子上臉了?…… 別豬油蒙了心…… 還是以為我伺候了主子,就沒個臉面來教訓你?!呸!!!叫我啐你一臉子噁心,告訴你…… 這園子如今一般有規矩,規矩就是主子,我們上上下下,都是罪餘的人,用身子報答主子,就是每日奸上十次,每次都破身般屈辱,就能報答主子恩德萬一了麼?!主子要玩你身子,自然就要玩,還忍得忍不得?你以為你是個完璧處子,就可以裝聖潔……?!痴心妄想?!非但給讓主子玩,還要想法設法讓主子玩得盡興。非但不能裝什麼貞潔烈女,還是自己辱自己到十分百分。便是主子瞧不上你這狐媚騷貨就罷了,你還以為自己是金鑲玉呢?!便是主子懶得玩你,也要依著園子裡規矩,讓上頭小姐姑娘小主妃子們玩個殘!……”
鳳姐氣吁吁還要滿口子責罵。正沒個開交。忽然門外一團紅影,卻是小紅也不敲門就衝了進來,已然是急得秀腮通紅,身上褂子卻沾溼了連片,想來外面竟然是不知何時,起了秋雨悽悽,慌亂道:“妃子…… 妃子…… 出事了……”
平兒便問道:“什麼事,慢些子說,妃子正生氣呢。”
小紅喘息了兩口,卻仍然是滿臉驚惶道:“是…… 是…… 外頭門上傳話來,夏公公伺候著主子進來了,說是主子在西山從馬上摔了,抬進園子裡來…… 外頭風雨還緊,亂作一團了…… 好多太監宮女都進來了……”
眾人頓時大驚,廳裡一片慌亂,鳳姐此時方見真顏色,一思量間收斂了心神,忙道:“且放下這頭公案,現下顧不得了。小紅,你帶著晴雯這蹄子先回怡紅院去,找人看緊她…… 不許她鬧事。” 轉眼看了鴛鴦等三人一眼,一思忖道:“你們三個,今次便隨我一起去吧,平兒…… 你去天香樓請一下可卿妹妹…… 叫丫鬟們備著披風雨傘,我們一同去迎主子…… 看看是什麼個情形……”
鴛鴦等人自在驚魂未定,聽鳳姐此言,竟然適才大發雷霆轉瞬便心境清明,一則自然是弘晝的事體要緊,此時倒不忙責這晴雯,再一層居然是絲毫不亂,偏要三人隨著去,自然是這 “貼身奴兒” 的事不能不辦,總要開頭之意。
一行人急急往外走,雖有丫鬟伺候著,有的連雨傘也顧不得掌,此時大觀園裡秋雨密密濃濃,打得一地殘花敗葉,眾人顧不得繡鞋沾溼,踩得一地 “滋滋喳喳” 之聲。
這一路上卻偏偏多了太監宮女撞來撞去,眾人抓著路上的太監便問,原來弘晝已經被人抬著去了顧恩殿。滿園子都是宮女太監,丫鬟婆子亂竄。一時大家更慌了手腳,竟然不知弘晝竟然生死如何。鳳姐已經顧不得裙襬下已經被秋雨打得溼透了,急急忙忙冒著風雨就奔顧恩殿去,才到了大殿院子外之蜂腰橋上,卻見河水被雨點打得一陣陣急密之漣漪不斷,冷風才吹得眾人臉兒凍白,卻見西側平兒領著可卿攜著尤二姐尤三姐,掌著幾頂碧色油紙傘也是急忙忙趕來。
鳳姐也顧不得和可卿招呼,點頭致意兩方人都直奔顧恩殿院門去,卻見殿外院子外的避雨迴廊下,已經多了幾十個大內的宮女太監候著,為首是個紫衣太監,七品服飾,也是面生。鳳姐可卿無奈,上前見禮問候。那太監也是乖覺,卻是笑道:“不妨事…… 只是奴才不便說,諸位也不便進去…… 就候著便是了……”
這話三頭不著落,一時眾人呆住了,只是見那太監笑吟吟的,便知弘晝沒有大礙,一塊石頭才稍稍落了地。
再過一陣,連寶釵、湘雲、迎春、探春、李紈、岫煙等人都攜著房裡的奴兒來了,眾人奼紫嫣紅,各色傘兒都命丫鬟收了,眾美個個秋衣大氅,披風絨帽,風雨中凍得各自臉兒雪白,倒是別有一番妖嬈風流,只那黛玉、妙玉卻仍然是不見蹤影。眾人此時也懶得計較,只是枯站著焦躁等候。倒是寶釵仔細,喚了兩個丫鬟去瞧瞧黛玉、妙玉那裡。
才一會子,有個眼尖的丫鬟拉拉鳳姐衣襟,鳳姐回頭,才見外頭居然有兩個中年婦女,正怯生生顫巍巍站在院門遠處假山背後,掌著紙傘只在雨裡候著,兩人一湖藍一藏綠連裙子下襬亦沾溼了,藍似紫,綠如墨;似要過來與眾美同候,又有些不敢。鳳姐心下不由一嘆,不是王夫人、薛姨媽姐妹是誰?
鳳姐便回頭招呼,命平兒掌傘跟著,入得雨中,上前幾步也不施禮居然也不避諱,只欠身道:“太太,姨太太……”
王夫人似乎受驚小獸一般被這稱呼刺著,左顧右盼方道:“別…… 妃子…… 不敢這麼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