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忌諱的就是少婦惦念著前夫,少女惦念著情郎,若是察覺,不定要惹來什麼災禍。眼見情妃在園子裡勢力大,得王爺寵愛,這三姐與她關係曖昧,似乎有做了情妃禁臠的意思。自己只是一個小小奴兒,連屋子裡主位也沒有,此時若是撞上,只怕先死無葬生之地的竟是自己。想到這節,更是摒氣凝神,一點聲響也不敢發出。
那壁廂,尤三姐在謝可卿道:“姐姐,我…… 我已經是姐姐的人了…… 姐姐是為我著想,我再沒個不知好歹的…… 我自當曉得分寸,若不是在姐姐面前,我斷斷然也不會讓人覺察的。只是姐姐,你千萬好歹今後有了他的訊息莫瞞著我…… 雖然我也知道進了園子再沒個出去的命,只是割捨不下,能曉得他平安也是好的…… 姐姐莫告訴人去…… 我定好好伺候好姐姐就是了……” 說著又哭得好似淚人一般。
襲人想著,再聽下去更不得了,橫豎都可能牽連自己,便乾脆一扭頭,躡手躡腳退出了花徑,一路琢磨:“這下去可怎麼得了…… 三姐如此用情,也端得可憐,可萬一要被人知曉或做出些傻事來,豈非是大禍一場,情妃又是什麼意思呢?居然把園子外的訊息遞給三姐……” 一路便從紫菱洲後繞著回怡紅院。
那秋紋已在院子門口候著,笑道姐姐怎麼才回。見襲人臉色有異,便問怎麼的。襲人又豈可說得,便也胡亂遮掩過去。一路心事,連晚飯都不曾安生吃。夜裡,值夜的太監又送來荷香驅蚊露,襲人便命四兒滿院子撒些驅趕蚊子。香味略略重了些,便覺得有些刺鼻。一來二去,竟然鬧起了頭痛。夜裡又起了幾次夜,便昏沉沉汗津津有點不受用。
第二日晨起,襲人慾要掙扎起來,卻覺得天旋地轉,再掙扎不動的,仍倒在繡床上喘息。過一陣,晴雯進來見襲人還睡著,訝異過來問候,一摸額頭便叫天王菩薩,燙手滾滾,一屋子人都慌了起來。原來園子裡的規矩類同宮裡,除了戲子,太醫,至親是不得入後宮的,只是這園子雖說是後宮,卻也不是後宮,說到底只是個圈養丫鬟的園子,除了張友士,太醫也不輕易進來。襲人只是一個奴兒身份,有時也不好常常去請動的。若得了病,還不知怎的是好。於是,麝月便去急急的回熙鳳,晴雯只管用冰水裹了毛巾替襲人降熱。襲人昏沉沉便又睡去。
再醒來,卻覺得口乾舌燥,四肢痠痛,正不受用,睜眼,卻見床頭坐著插金綴玉一少婦,扭扭眼看,竟然是鳳姐,身後還有平兒,晴雯等人。
襲人便一邊掙扎要起,一邊道:“妃子怎麼來了…… 這怎麼受得起……”
鳳姐忙按住襲人道:“別起了…… 這會子還講什麼禮數…… 可憐的丫頭…… 園子裡得病可不是鬧著玩的。”
襲人苦笑道:“是奴兒自己身體弱…… 倒惹妃子您掛懷了……”
鳳姐笑道:“別說這見外的話,終究都是自己姐妹,再說了,我掛懷不掛懷也治不得病,可惜主子其實不常進園子,…… 哎…… 即便進了園子…… 其實我也未必就能和主子說上話,否則下次必定請主子恩典,要給園子裡專職配個大夫不可…… 不過你也不用心急。只管寬著養身體…… 我已經差人去回了王府裡小月姑娘了,也請王太醫來看脈了。你適才昏睡了半日,太醫也看過脈了,現開了藥,我已經著小紅去配方,讓老媽子去街市上抓藥去了。”
襲人忙謝恩道:“妃子…… 您這份心田…… 可怎麼說呢…… 只是為了我不必鬧著沸反盈天的,躺兩日歇歇也就好了。”
正說著,門外卻又來了幾人,定睛看時,是寶釵帶著鶯兒來了,進門便遞一個小瓶子給晴雯,衝著王熙鳳盈盈一禮,又道:“妃子也來了…… 聽說襲人妹妹病了…… 這是我以前孃家的‘風邪凝神丹’,下火熱最有效的…… 園子裡一時若來不了大夫,襲人妹妹可用這個,一日三顆,就清水服下,晚上若是能睡安穩,兩日必能好的。”
襲人要謝,鳳姐和寶釵忙又止了。怕襲人費神,說一會子安慰的話也就去了。
晴雯,麝月等只管去打點。只那秋紋年紀小,坐在一旁伺候。
襲人昏昏欲睡,卻又難以真的入眠,半夢半醒間彷彿身上燥熱,似乎又夢起往昔在賈府的日子,想起與寶玉相處的點點滴滴。那時在可卿房裡,寶玉去歇中覺,自己在門外守著,聽見寶玉叫嚷要醒,進去安頓端上了桂圓湯,替寶玉系褲帶時,偶然察覺寶玉的異樣,當時自己漸通人事,不由臉紅心跳,又急忙替寶玉遮掩。到晚上才問寶玉究竟夢到什麼。哪想那寶玉說得一番奇夢,自己掩面而笑,寶玉又拉著自己的衣衫欲試雲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