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那片枝椏糾纏的樹林時,已是暮色四合,天地之間充斥著灰白,一切景色都漸漸變得模糊。空氣中隱隱有暗香浮動,她停下腳步,嗅著這清香有些發呆。
轉過這道彎一直向前便可到達,那種夢中的熟悉感越來越強烈。她輕闔雙目,伸出雙手似在觸控這暮色,涼涼的寒意沿著手心的掌紋緩緩滲入。偶然傳來的昆蟲低吟,只襯得山谷更加寂靜。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傷感與愁怨,待重新睜開眼睛時心下惟餘一片堅定。
行得極緩,一步一個腳印,短短的百米距離竟似跋涉百里,耗盡所有的力氣。她努力著將眸中的水霧一次次逼散,但在看到竹屋的一剎那再也抑制不住,晶瑩的淚珠滾滾而下,滴落在草木之間。
青翠依舊的松,挺拔修長的竹,傲然而立的梅,層層環繞內一間精緻的竹屋逐漸顯現,茅草重重疊疊,厚重而不凌亂,籬笆齊齊整整,稀疏相間,院內一個紅木雕花躺椅,西南牆角一株棗樹,枝幹虯扎。鏤花窗欞上恍惚似映著那高大挺拔的身影,音猶在耳。
“老婆,將來我們歸隱你對我們的家有何要求?”
“這個嘛,要一間竹屋,用籬笆圍出一個大院子,外面種上松竹梅,裡面放上一個舒服的躺椅,這樣每天都可以躺著曬太陽,還可以種上柿子棗等經濟適用樹木。你看是不是外在美與內在美兼具?”
“我看你是外面附庸風雅,裡面懶惰貪吃不止。”
“……”
她拭去淚水,眸中恢復清明。這便是他們的家,他和她的家。
緩步入屋,裡面沒有想象中的頹敗與雜亂,一切都井井有條,乾淨整潔。輕撫上窗臺,上面甚至纖塵不染。她習慣性地轉身穿過一道門,進入裡間,左手邊是書桌,上面擺放著紙硯筆墨,旁邊放著幾本書,最上面的是銀赫大陸風情志》,下面有一本斜斜放置,細看去發現是瀛榆地理考校》。牆上掛著一幅山水畫,一把冰絲紅穗劍,較低處有許多用草編的小動物,其中以蚱蜢最多。
她細細地撫過這一切,神情中平靜的可怕。
房間內似乎還存有他的氣息,熟悉而溫暖。她凝視著那道門,出神得厲害,彷彿他會如以往多次那樣推門而入,然後走向床榻愛戀地親吻她的額際,向她絮絮道著一天經過。
月亮升起來,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欞灑在房間內,斑駁的影像明明暗暗。
她手指輕動,挑了一抹月光在指尖,丹唇微啟:“莫翰,是你嗎?”
月光跳動,閃爍不定。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跋涉多日的她終於累了,倦了。合衣而臥,沉沉睡去。
☆、第二百零二章 恍然一夢覺
好似做了一場悠長的夢,迷迷糊糊間聽到腳步聲愈來愈近,然後是外門被推開的“吱呀”聲。
朱琳一驚,從床上一躍而起,奪門而出。
高大挺拔的身形沐浴在熹微的晨光中,映在她眼前微微眩目。“翰?!”她喜極而泣,撲過去死死抱住那人,再不鬆手,“翰,是你回來了嗎?我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你說過要陪我一輩子的。”
“我知道你還在,我能感覺到。房間內燭淚還是新的……”
那人身子一僵卻沒言語,靜靜站立任她將眼淚滴落衣衫,又驚又喜有些狂亂地說落。
“翰,我以後一定好好聽話再不懶惰,做一個乖巧懂事的老婆,再不給你添亂與你鬧彆扭。對了,你出門了?餓不餓?我給你煮飯。你別笑,我真的會煮,我發誓絕不會像上次。你等等一會就好……”
她近似癲狂,從他懷抱中退出,眼睛笑得彎如月牙,捋起袖子便要去廚房準備,但卻在抬頭的那一刻怔住。
眸中喜悅的火焰如同遇上傾盆大雨,瞬間殞滅如死灰,灰白中是大片大片的絕望。
“你來了。”那人打破沉默,聲色沉沉,卻在朱琳看過來的瞬間側過頭掩去情緒。
好半天,那灰白中才現出一絲亮光,她顫抖著道,“楊漣?”
楊漣點點頭,平生第一次不知如何開口。
“對不起,弄髒了你的衣服。”朱琳後退一步勉強笑笑。
“怎麼這樣就出來了,小心著涼。”楊漣視線落在朱琳赤著的足處,輕嘆道。
朱琳這才意識到因為出來的時候太過慌張,連鞋子忘記穿了。赤足站立在地面上。冬日的寒意似驟然而起,沿著血脈蔓延全身,連心都裹著一層白霜。她沉默著轉身走進房間。
“沒想到是你。”朱琳定定地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