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燕兒頓時愣了。他剛才不是傷得很重嗎?怎麼突然這麼活靈活現了?不服氣地嘟了嘟嘴,辯解道:“我剛才看你昏迷在這裡,留了很多血,才想從牆頭爬過來。誰料技藝不精……”說到這依燕兒委屈地撇了撇嘴,畢竟她摔到人家身上也是真的。可是她的本意是想救他嘛!怎麼可以一醒來就說她要他的命呢?
誰知那人聽了她的話之後莫名奇妙,不滿地“喂”一聲:“你看清楚好不好,誰重傷昏迷了?你別咒我!”
“明明就是!你衣服都被血染紅了一大片……啊!”依燕兒再次抬頭看他的時候,才發現剛才在牆頭上看到的那被血染紅的部分,原來是繡在白衣上的梅花,頓時無言以對。
少年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看到繡在衣上幾多鮮紅的梅花,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大笑之時目光掠過了頭頂的牆頭,貌似自言自語地說:“我說呢!本少爺找了這樣一個安靜的地方睡午覺,怎麼會被人誤以為是受傷昏迷呢?原來你是爬到牆頭上看的啊!”
依燕兒在他大笑之時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漢人女子的服飾,一身翠綠色長裙,外罩一個鵝黃色外衫,頭髮用木簪綰起,垂下的流蘇襯得她搖曳生姿,明若秋水。知道他是把自己當成漢家的那些大家閨秀了。聽說那些大家閨秀是要舉止溫柔的。也難怪他會這樣笑話自己。
這時的月光溫潤如水。依燕兒並不想回營待著。在拐角處時她便躲進了一旁的草叢,在聽見月夜中的簫聲再次響起之時,她才確定自己沒有被發現,舒了一口氣。
“幹什麼藏在這偷偷聽?”比她高了半個頭罩在她頭頂的草猛地被撥開,男人泛著寒光的眼眸出現在她眼前,冷聲質問。
依燕兒吃了一驚,搓搓手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
一瞬間,炘逸的眼神裡閃過一絲遼闊的恍惚。在依燕兒搓手微笑的時候,他彷彿也看見七年前依雁兒對他那樣子的微笑。
儘管少女的言語有著漢家閨秀不曾有的大膽,但在看到他哈哈大笑之時,少女還是微微低頭,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
突然少女又抬起頭了,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這個地方有什麼好睡覺的?”
“怎麼不好睡覺啦?這兒多清靜啊!不像外面吧,人來人往,連在客棧的房間裡都能聽到小販的叫賣聲。”炘逸邊說,一邊指了指青石路的盡頭:“從這裡出去,在拐過一個巷子就是大街道了!那裡可沒有這兒的安靜。我可是廢了好大工夫才找到這個好地方的!”
就在他說到“人來人往的大街道”時,少女突然抬起頭仔仔細細地看著他,眼裡亮晶晶的,彷彿想到什麼而激動著。突然有些猶豫地看了看那高聳的牆頭,終於下定決心地開口:“你……你可不可以帶我出去看看?”
炘逸笑了,覺得她很有意思。她應該是這戶人家的小姐吧!住在臨安,為何還要讓自己帶她出去走走。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少女悻悻地開口:“我從來沒出去過,我怕迷路了。”一瞬間剛才還神采飛揚的少女變成了乖順的貓,不停地央求他:“好不好嘛?哥哥來信說我過年就要回去了。我還沒真正看過這裡呢!”
見她可憐兮兮不停央求他,炘逸早就心軟了。卻故意假裝不鬆口:“這個嘛……”
“好吧!那你可別亂跑。你自己跑丟了我可概不負責……”炘逸的話還沒說完,少女就低低地歡呼雀躍了一聲,丟下炘逸就沿著青石路的盡頭跑了過去,直到拐角處才停下身影,回眸燦然一笑,催促他:“你快點啊!看管我的婆婆中午只午睡一個時辰,過了這個時辰她就醒了。”
“對不起。”儘管隔著黑暗,依燕兒仍不敢直視炘逸的眼睛。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男人對她有很深的敵意。而這種敵意來自於她是姐姐的代嫁。
“你可不可以學會不要打擾別人?”炘逸的眼眸裡有著寒氣。他敏銳就如草原上的狼,在這寂靜的夜裡,一點風吹草動也逃不過他的耳朵,他看著依燕兒近似依雁兒的背影,眸裡突然射出冷光,突然問道:“你知道雁兒是怎麼死的,對不對?”
依燕兒聞言回首,清冷的月光下印出的容顏有那麼幾縷孤高自潔,她定定地看了他幾秒,突然有些嘲諷地笑了,憶起七年前那段忘不了的情緣,笑得無奈,反問炘逸:“你的意思是,我害死了依雁兒?試問,我為什麼要害死自己的姐姐?然後自己披上嫁衣遠走他鄉,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炘逸一時語塞。
舊時江南煙雨急。
波光瀲灩的西湖,兩岸垂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