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群人都定了定神,免得讓波尼的電話煩心,屋裡沉默了半分鐘。
“我不得不說,見到莎朗·席貝爾本人簡直讓我激動萬分,她是一位非常優雅的淑女,跟宗毓華不一樣。”瑪戈終於開口說道。
我聞言哈哈大笑起來,正好遂了瑪戈的心意。我的母親極為喜愛莎朗·席貝爾,卻對宗毓華看不過眼,當時紐特·金裡奇給希拉里·克林頓安了一頂“潑婦”的帽子,宗毓華為此在電視上為難紐特的媽媽,我母親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我已經不記得當時那場採訪的詳情,只記得它惹得母親火冒三丈。
下午六點鐘,我們邁步進了房間,屋裡面對面擺著兩把椅子,椅後遙遙露出聖路易斯拱門的身影。時間挑得正好,此刻的拱門顯得光彩璀璨,卻又避開了窗戶上刺眼的落日餘暉,這樣的陽光讓我心中油然升起一個念頭:“此時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時刻之一。”一個製作人踩著一雙顫巍巍的高跟鞋 “咔嗒咔嗒”地朝我們走來,向我交代了接下來的事項(我叫不出該製作人的名字):莎朗可能會把問題問上好幾遍,以便讓採訪顯得儘可能的流暢,也能多拍一拍莎朗的表情。在回答問題之前,我不得找律師溝通;在回答問題時,我不得改口重換一套說法,但可以重新組織語言。“這裡有水可以喝,現在給你別上麥克風吧。”她說。
我們向那兩張椅子走去,貝琪用手肘輕輕碰了碰我的胳膊,我低頭一看,她向我亮出一口袋軟糖。“要記住……”她一邊說一邊指指我。
這時套間的大門突然敞開,莎朗·席貝爾邁步走了進來,腳步施施然彷彿踩在雲端。她是個美貌的婦人,恐怕從未有過少女般嬌羞的時候,也從未有過鼻子上冒汗的時候,長著一頭濃密的黑髮,一雙棕色的眼睛大得出奇——這樣的雙眼看上去既可能透出幾分善良,也可能透出幾分邪惡。
“莎朗來了!”瑪戈學著母親的模樣興奮地低語道。
莎朗轉向瑪戈莊嚴地點了點頭,朝我們迎上前來,“我是莎朗。”她的聲音溫暖而低沉,伸出手握住了瑪戈的雙手。
“我們的母親十分崇拜您。”瑪戈說。
“我很開心。”莎朗的話語聽上去帶著幾分暖意。她轉身面對我剛要開口,製作人卻踩著高跟鞋“咔嗒咔嗒”地走來和她耳語了幾句,瞧了瞧莎朗的反應,接著又說起了悄悄話。
“噢,哦,我的上帝。”莎朗說道。當她再次轉身面對我時,那張臉上已經全無笑容。
艾米·艾略特·鄧恩 事發之後十日
我已經做了一個決定,撥打了一個電話。對方要到今天傍晚才能見我,可想而知,頗有一些麻煩需要解決,因此我把一整天時間都花在打扮和準備上了。
我靠著溼紙巾加綠色啫喱在一家麥當勞的洗手間裡梳洗了一陣,又換上一件不值錢的薄裙,尋思著該說些什麼。奇怪得很,我竟然迫不及待地盼著這次見面。此前那一段狗屎不如的生活讓我頗不耐煩:公用洗衣機裡總是卡著別人的溼內褲,還有人猶猶豫豫地伸出手指捏著內褲扯出來;不知道為什麼,我那間木屋裡的地毯有一隻角總是有點兒溼漉漉——浴室的水龍頭一直在滴水。
下午五點鐘,我駕車往北駛向會面地點,那是一家名叫“馬掌巷”的賭場,我的眼前冷不丁就出現了它的身影,看上去恰似一片稀稀拉拉的森林中冒出了一片閃爍的霓虹。我停下車,打量著四周的景色:一隊上了年紀的老傢伙正拖著柺杖、步行器和一搖一晃的氧氣瓶匆匆奔向燈火通明的賭場,看上去好似一隊支離破碎的昆蟲。一些愣頭青正急急忙忙在這群耄耋老人中穿來穿去,他們身上的打扮考究得過了頭,一定是看多了拉斯維加斯賭場片,正千方百計學著著名組合“鼠幫”'1'的做派,實際上卻正置身在密蘇里州的樹林裡,身上披著一套不值錢的西服,壓根兒不知道自己有多麼寒磣。
我從一塊閃亮的廣告牌下鑽進了賭場大門,那塊廣告牌正鼓吹著一支20世紀50年代的“嘟哇”和聲樂隊再次聚首,上面寫著“表演只限兩晚”。進到屋內,賭場裡寒氣入骨,吃角子老虎機叮叮噹噹地響著,歡樂的電子樂唧唧啾啾地唱著,跟機器前面那一張張呆滯耷拉的面孔極不相稱,機器前面那些傢伙還撇開了晃來晃去的氧氣面罩在抽著煙。投個幣——投個幣——投個幣——再投個幣——“叮叮”!投個幣——再投個幣。一群喝得爛醉的愣頭青跌跌撞撞地從旁邊經過,他們必定是一幫參加單身漢派對的傢伙,嘴唇上的酒都還沒有乾透。這群人壓根兒沒有注意到我,他們正談著女孩,嘴裡說著“給我們找幾個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