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潮》
“炸彈像冰雹一樣從天空掉下,在我們周圍爆炸,處身在這樣的一次世界大###中,我們不禁要問,這些可怕的事情為什麼會發生?”蔣夢麟跑警報時,反思中國近代為何積貧積弱,“生平所經歷的事情像夢境一樣一幕幕地展現在眼前;於是我撿出紙筆,記下了過去半個世紀中我所目睹的祖國生活中的急劇變化。”
蔣夢麟在跑警報的空隙,用英文寫下了他前半生的自傳《西潮》。跑警報沒有辦公桌椅,經常席地而坐。他隨身攜帶鉛筆和硬麵的練習本,寫中文需要鄭重其事,頗為不便,於是,他決定用英文來寫。蔣夢麟自己也承認,如果不是因為抗戰期間跑警報,他不可能有時間、有閒情來寫一部自傳。
當我開始寫作《西潮》的故事時,載運軍火的卡車正從緬甸源源駛抵昆明,以“飛虎隊”聞名於世的美國志願航空隊戰鬥機在我頭上軋軋掠過。發國難財的商人和以“帶黃魚”起家的卡車司機徜徉在街頭,口袋裡裝滿了鈔票。物價則一天三跳,如脫韁的野馬。
一位英國朋友對西南聯大的一位教授說,我們應該在戰事初起就好好控制物價。這位教授帶點幽默地回答:“是呀!等下一次戰爭時,我們大概就不會這樣笨了。”
蔣夢麟的自傳《西潮》,不是一個學者的單純自傳,而是一所大學和一個時代的見證。蔣夢麟任北京大學校長長達17年,他說:“從民國19年到民國26年的7年內,我一直把握著北大之舵……一度曾是革命活動和學生運動漩渦的北大,已經逐漸變為學術中心了。”一個時代,自然指的是民國,從1911年到1949年,蔣夢麟作為教育家,曾任孫中山的秘書,見證了重大歷史事件,所以他寫的自傳,有點像回憶錄,也有點像近代史,他自稱:“在急遽遞嬗的歷史中,我自覺只是時代巨輪上一顆小齒輪而已。”
蔣夢麟的居住和飲食
1943年,蔣夢麟在重慶時,美國年輕的外交官費正清對他留下深刻印象,《費正清對華回憶錄》記錄下蔣夢麟在昆明的生活狀況:“從外表看,他頗像梅貽琦——個子很高,身材消瘦,舉止優雅,不過,他是個理智勝過情感的人。他們作為昆明高校的兩位領袖,都是以其苦行僧形象著稱的,是給人以深刻印象的人物。蔣夢麟近來沒有為北大做什麼。他已困難到山窮水盡,唯靠典賣僅剩的衣物書籍而維持生活,他的夫人現在正在設法尋找工作,而他自己則回到昆明去擔任中國最高學府的校長。跟梅貽琦相比,蔣夢麟的經濟境況還稍勝一籌。梅夫人化名找到一個工作,結果被發覺,只得中輟。”1939年3月1日,蔣夢麟在致胡適的信中寫道: txt小說上傳分享
“北大功狗”蔣夢麟(4)
現家移鄉間居住,新構茅屋20餘間,為此處同人疏散之備……地離昆明四英里。每逢警報,高朋滿座。兩星期前,幾乎每日有警報。近來頗安靜也。沈茀齋(沈履,之前任聯大總務長)赴川大任教務長,聯大總務長以鄭毅生(鄭天挺)繼任,樊逵(樊際昌)仍任教務長。昆明一年以來百物騰貴,米每石已漲至100元以上,前年每石7元。人人叫苦……炭每石近16元。豬肉每斤1元7角。鹽每斤6角。雞蛋每枚1角。同人8折支薪,每月入不敷出。人口較多之家,有午吃飯而晚飲粥者。學生方面,政府每月給貸金14元,幸官米每石50元,猶能吃菜飯充飢。營養大成問題矣。
蔣夢麟信中提到的“鄉間新構茅屋20餘間”,是北京大學在昆明北郊崗頭村新建的北大教授臨時宿舍。那是一處基本上由茅草屋頂和土牆的房舍構成的中式院落。木條組成的窗子上沒有玻璃,糊著白紙,有的連白紙也沒有,而是糊著出國留學生考試的試卷來阻擋風沙。
院子中間也種菜,也栽花,還栽了好多竹子,這些竹子是住在這裡的人,有蔣夢麟、章廷謙(即《魯迅日記》中的作家川島,時任職北大辦事處,蔣夢麟的秘書)等人,從附近一個叫虛凝庵的廟裡一株兩株地移來的。北大教授宿舍旁邊,隔一條山澗,還有一個相當大的防空洞,依山鑿洞,支以木柱,可容三十人。這防空洞,是居住在此的北大教授一起動手挖掘的,章廷謙非常意外地從挖掘的土中撿到了三葉蟲的化石。
在這處臨時宿舍裡,周炳琳、趙迺摶(北大經濟系主任)、楊振聲(北大中文系教授,五四時期著名文學家)、吳大猷(北大物理系教授,後來曾任臺灣中央研究院院長)、饒毓泰(北大物理系教授、理學院院長,我國物理學界的一代宗師)、孫雲鑄(北大地質系教授、系主任、地層古生物學家,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