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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們誰都不說話,彷彿存心較勁,於是天花板掛的大吊扇旋轉得更加歡快,躍躍欲試地要掙脫束縛跳下來,盤算著向左飛削掉我們的腦袋,或是向右飛削掉正低頭點錢的老闆娘的腦袋;後廚開火和鍋鏟翻動的響聲也是氣動山河,煤氣灶點出了萬馬奔騰的架勢,轟轟烈烈,叫人不敢忽視。最後還是我先敗下陣來。我瞟了一眼數著錢眉開眼笑的老闆娘,小聲說:“你一直盯著我幹嘛?”孟先生老神在在:“看你怎麼了?”我真想揍他,又下不去手,幸好這時菜被陸陸續續端上來了。一拿起筷子,孟先生終於專心看菜,不再看我了,這讓我鬆了口氣;但我的兩隻眼睛卻總是被那隻手攫住目光,順著手又爬到對面人的臉上去,手裡端著的瘦肉粥差點喂到鼻子裡。孟先生低頭看著菜盤子,毫不留情地笑了出來,我這才發覺他全部都看在眼裡,咬牙切齒道:“不許笑!”他還是笑,只不過沒再笑出聲,我低頭吃飯,碗沿擋住視線,一葉障目,就當看不見了。這頓飯吃得索然無味,從飯店出來,我的舌頭和牙齒對吃過的東西的味道沒有一點印象,我的胃甚至譴責我用大腦裡的假象欺騙它,因為它還是輕飄飄的。孟先生示意要去街對面的副食店:“我去給我爺爺打個電話。”我點了點頭。他好奇地端詳了我一會兒,笑道:“你今天怎麼有點兒呆?給我兩塊,我出門沒帶錢。”我摸了一張五塊遞過去。他接過錢,順便在我手指頭上捏了一下:“你在這兒等我。”“哦。”他剛走出兩步,又轉頭問:“你要不要一起?想喝什麼自己買點。”我又跟上去。兩輛水泥車開過來,孟先生在路中央停下步子,順手拉住我的胳膊。我被太陽照得發懵,腳下兩條短肥的影子並在一起,親暱得像剪出來的連體小紙人兒。我舔了舔下唇,問:“孟潛聲,那、那我們現在算在一起嗎?”孟先生回頭看了我一眼,像是要笑,偏偏正兒八經地想了一會兒,才說:“算吧。”他轉回去,一塊兒後頸肉在太陽底下白得發光,上面稀疏的絨毛彷彿一層糖霜,引誘著舌頭去將它們舔得一乾二淨。水泥車引擎粗豪的響聲淹沒了一切,煙塵滾滾,孟先生捂著鼻子往左一偏頭,頸側舒韌的肌肉收緊,後頸隱約一點起伏,凸出頸骨圓潤的曲線。我嚥了一口燙燥的空氣,灰黃的煙霧跟著滾過喉嚨,竟然是近於花香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