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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度空間理論說得沒錯,世界真就有這麼小。此後每當關庭她爸在,我爸就愛捎上我,因為關庭她爸總帶這寶貝閨女出來見世面,她也愛交際,天生的人精。我不知道我爸是何居心,因為我和關庭真的不熟,起初我們見面,只能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關庭不滿:“你怎麼都不說話?”我也意識到這樣晾著別人有失禮貌,於是說:“說什麼?你今天的作業寫完了嗎?”她就跟我賭氣,說我抬槓。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至理名言,我在關庭身上領悟頗深。關庭會玩也敢玩,有錢人好的不好的習氣她一概不落。之前學校組織文藝活動,她報了一個跳舞的節目,穿了身袒胸露背的大紅裙子,臉上塗得花紅柳綠,活脫脫是個千嬌百媚的大姑娘,走到哪裡,哪裡就亂成一團,一路上只聽見男生們的眼珠子噼裡啪啦蹦到地上的脆響,眼珠子都長了腿,爭先恐後地朝她腳下的高跟鞋滾去。我被叫去負責催場,剛把一個大合唱送上臺,轉頭回來穿過走廊,冷不丁撞見那紅裙子和高年級一個男生纏成一團。兩位當事人正親得難捨難分,被我壞了好事,臉色都不大好看。男生走了,我和關庭對視半晌,她居然泰然自若地掏出鏡子,當著我的面開始塗口紅。我承認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好使了,因為我脫口問了她一句:“你和牛軍分開了?”她對著鏡子翻了個漂亮的白眼:“你說呢?”我當時就覺得這妮子前途不可限量。一想到關庭,我就頭疼得厲害。我親眼見過她在飯局上把一個二十出頭的秘書姐姐戲弄得面紅耳赤,席上伶牙俐齒,哄得大人們哈哈大笑,帶頭慫恿那文文靜靜的女秘書挨個給大家敬酒,灌得不像話。有這個被資本主義嚴重腐化的女魔頭在,再加上隱約苗頭不對的肖芳,孟先生好比誤入盤絲洞的唐三藏,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我愁得眉毛亂抖,小姨一本正經地問我是不是臉抽筋,說這是面癱前兆,讓我趕緊去她公公開的診所針灸,包治包好。我最小的表弟和表妹為了爭我媽帶給他們的最後一塊巧克力糖而互相揪扯,小舅和小姨爹視若無睹,豪氣干雲地大喊“走一個走一個”,喝得面紅耳赤還抓著酒杯不放,嘴裡親哥親弟地亂叫;小舅媽的目光早已被我媽手上的翡翠鐲子死死攫住了;大舅正在說大表哥高考落榜之後一直在家,眼見不能閒著,正預備給他找個事情做,大舅媽連連附和,大舅說到憤慨處,她就適時地一指頭戳到埋頭出筷如風的大表哥腦門上,罵他不成器,不一會兒又親自將大魚大蝦夾到他碗裡;大姨去年剛離婚,說到拋妻棄子的丈夫,禁不住以淚洗面,坐在她旁邊的二表哥百無聊賴地把玩著筷子,我看見他趁人不注意,偷偷將一隻玻璃小酒杯揣進自己的口袋;四姨和小姨圍坐一團,一面為大姨搖頭嘆息,一面津津有味地討論著如何抓住自家男人的心,令他對自己俯首帖耳。歡笑是真的,眼淚也是真的,但我卻只感到無盡的厭煩和吵鬧。我媽心滿意足,終於叫付賬了。飯畢,大人們要去打麻將,我趁機說要回家。我媽把鑰匙給我,說今晚上不回來,叫我自己晚上把門關好。下車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我一個人走在路上,今晚上冷極了,寒氣鑽進關節之間的罅隙,硌得骨頭髮痛,但這絲毫無損我近似刑滿釋放的心情。要是下點雪就更好了。走到單元樓門口,我才發現一個人站在樓下。那影子太熟悉了,我心裡剛一跳,他已聽見動靜,轉過頭來。“小獾?” 孟先生剛剛叫了我一聲,我就像聽見主人招呼的獵犬,一個箭步躥到了他身邊,標準的招手即停。他像嚇了一跳似的,被我帶得往後退了一步,順勢抓住我的胳膊:“你慢點。”路燈的光線很不分明,我凝神看了好一會兒,孟先生的輪廓才慢慢清晰起來。他的下巴還埋在大圍巾裡,衝我眨了眨眼睛,握碎的星星在眼波里浮浮沉沉。我全然忘了自己前幾天還因眼前這個人一碰而有如五雷轟頂,這會兒只顧上上下下地端詳,生怕少了一根毫毛。忽然間聞到一點清而澀的氣味,我湊近孟先生:“你身上什麼味道?”孟先生先是一愣,下意識抬起手臂聞了聞,隨即恍然:“是酒吧?灑了點在我圍巾上。”他把圍巾抓起來,我低頭一聞,果然留著一股淡淡的酒精味道。我問:“你們去哪裡玩了?他們都回家了嗎?你等多久了,冷不冷?”孟先生拉著我上樓:“別傻站著,上去再說。”我媽走之前關好了門窗,屋子裡一絲風都不透。我把外套圍巾和手套一股腦兒脫下來扔在沙發上,開啟暖氣閥門,把角落裡的那扇窗戶推開一半。孟先生跟著進屋,我轉頭一看,這才發現他拎手裡著一個蛋糕盒子。“蛋糕沒吃完麼?”我問。孟先生隨手把盒子放在茶几上:“這是給你留的。”我倒了兩杯熱水,把盒子開啟,果然只有切得整整齊齊的一小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