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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潛聲是這麼好的孟潛聲,可惜我配不起他。我真希望他這一輩子都可以春風得意,卻又希望他跟我一起溺死在這永無天日的沼澤裡。孟潛聲每天夜裡抱著我睡。有天晚上我中途起夜,他驚醒發現身邊人沒了,幾乎嚇個半死,在衛生間找到我的時候,那手冰得像鬼。第二天我就發現廚房裡的刀具和家裡的利器,全都被收到了我找不著的地方,只有他用的時候才又拿出來。剛開始的大半個月幾乎全在試藥,劑量遠遠夠不上治療,藥物強烈的副作用讓我徹底斷絕了出門的念頭,更不提上班,於是孟潛聲問我要不要考慮暫時辭職。近來他跟我說話措辭相當審慎,每句話都像字斟句酌後才吐出來的。我同意了。舍曲林和丙戊酸鈉讓我手抖得拿不住東西,頭幾天吃飯都要靠他喂;記憶力瘋狂衰退,經常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連辭呈都是由孟潛聲代筆的。每天我只待在兩個地方:扶著馬桶在衛生間裡吐得站都站不起來,或者幹躺在床上,什麼也不做。我沒法看書,藥物讓我注意力不集中,精神渙散,一頁普通的書看半個鐘頭還在第一行,一個字一個字讀過去,讀完了,卻怎麼也不明白說的什麼意思。這種感覺尤其恐怖,讓我想起智商退化後的查理·高登。確診有病以後,腦子裡一直繃著的那東西瞬間斷裂,我再也沒強打精神佯作無事過,堂而皇之地將見不得人的陰暗面擺到檯面上,放任一切消極惡世的念頭傾閘而出。因為害怕副作用,我會抗拒吃藥或者假裝配合,把該吃的藥偷偷扔掉,逼得孟潛聲不得不每天親眼盯著我嚥下去,還要張嘴檢查——有兩回我把藥壓在舌頭底下,裝作吃了,等他一走立馬吐掉。頭幾天藥效不夠,我被抑鬱、身體疼痛和副作用折磨得發瘋,抱著孟潛聲痛哭,求他不要讓我吃藥,他沒辦法,只能不停地說軟話哄我,最兇的一次鬧到凌晨四點半,勉強睡到七點鐘,他又爬起來洗漱上班。有時是怕做噩夢,有時是因為夜裡吃過藥但不見睡意,我會神經質的緊張焦慮,疑心藥對我沒用,緊張焦慮讓神經緊繃,想要入睡幾乎不可能,孟潛聲只好也醒著陪我聊天,經常到凌晨兩三點鐘,我聽見他吐字已經疲倦得模糊了,就問:“你睡了嗎?”他立刻驚醒,說沒有,問我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簡直開始可憐他了,於是裝出睡意朦朧的樣子,說我困了,想睡覺。他就摸索到我的手拉住,說晚安,隨即立刻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