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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我正在家閒待著,孟潛聲突然回來,嚇我一大跳,扯謊說自己提前下班,他也沒起疑,拖出個登機箱就開始收東西。我見他面色凝肅,直覺出事,問怎麼了,果然聽他說要回家一趟,丁阿姨來電話說他爺爺不好了。我準備把人送去機場,他拒絕了,我只好幫忙收拾箱子,送到大門口,說:“路上注意安全。”他用力抱了我一下,關門下樓了。我自詡聰明,但這麼多年也參不透孟潛聲對他的家人究竟是什麼感情。像我爸媽就一口咬定我恨他們,我想用言行打消這個印象,但不知為什麼適得其反,反而讓這個想法在他們心中更加根深蒂固。孟潛聲不一樣,有時我隱約感到他是真的對他的家人一腔恨意,但有時他又似乎在他們身上渴切地尋愛,像個脾氣乖戾的小孩兒,一面處心積慮搞破壞以求博得大人的關注,同時又為大人關注破壞後的責罰而懷恨在心。就著啤酒看了兩部血淋淋的兇殺電影,夜裡興奮得睡不著,我搬了個凳子到陽臺抽菸,突然接到孟潛聲的電話,問我睡了嗎,我杵滅菸頭,不自覺有點緊張,緊著嗓子說沒有,忙問他爺爺怎麼樣。孟潛聲那頭靜了一會兒,說沒搶救過來,走了。我最怕在這種時候安慰人,尤其是安慰孟潛聲。我總會回憶起很多年前他母親過世的那個下午,恨透了自己的笨嘴拙舌。但孟潛聲不會再像十幾年前那樣埋在我懷裡哭了,他語氣平靜得近於冷淡,說我就是跟你說一聲,要晚幾天回去,別擔心。你早點睡。就掛了電話。後面幾天我忍著沒有煩他,他也沒找我。辭職後休息得好,疲倦不適的症狀減輕不少,在家坐不住,我便買票到鄰市轉悠了一圈,消磨掉兩三天。想想還是工作掙錢好,不能白浪費了學位,正是招實習生的旺季,我也撿到兩個漏,於是投了簡歷等通知。剛巧當初念雙學位的同學在問兼職翻譯,我順道攬了份活,在咖啡館裡從早坐到晚,腦子轉得飛快,連續翻十幾個鐘頭的稿子也不累。咖啡館的服務生已經跟我混熟了,還會主動打招呼。昨天同學給我結算了翻譯費,我今天沒帶電腦,坐在沙發裡翻雜誌,琢磨給孟潛聲買個什麼哄他高興。旁邊忽然來了個人,我沒在意,那人倒先說話了。“你怎麼在這兒?沒上班?”我一聽這聲音,血液全衝上頭頂。抬起頭,孟潛聲眼下有淡淡的青色,蹙緊眉頭盯著我,面上疑雲重重。我丟下雜誌,下意識站起身,訥訥和他對視了半晌,才想起回答:“我……休假。”他的嘴唇輕輕抿著,彷彿藏了個譏誚的笑容。“月中你們最忙,這時候休假?”我這才想起今天已經十四號了。“先生,您外帶的咖啡。”服務生遞過一個牛皮紙袋,孟潛聲輕聲道了聲謝,拎在手裡:“我去公司,晚上回來再跟你說。”晚上孟潛聲七點多就回來了。他開啟門,我正對著那兩張皺皺巴巴的鄰市的往返車票皺眉,後悔自己忘了從書桌上收拾。我到家就看到它們擺在客廳的茶几上,像紅豔豔的罪狀。孟潛聲若無其事換衣服坐下吃飯,沉悶的氣氛持續到他拿碗盛湯,我放下筷子,說:“我辭職了。”他抬眸看來,嚥下湯,問:“什麼時候?”“上個月。”這次他把碗也放下了:“找好下家了嗎?”“下週去面試。”“為什麼辭職?上司為難你了?”這種類似審訊的口氣實在討厭,我別開目光,不耐道:“就是不想幹了,我嫌煩。”孟潛聲凝視了我一陣,嘲弄道:“有什麼是你不煩的?”又來了。我吸了口氣,儘可能平靜地說:“別吵架,好吧?我累得很。”“誰都累。”“吃好了嗎?我洗碗。”我一下子站起來,碗筷碰得叮噹作響。他一直在看我,但我一點也不想接觸他的目光,一見他那審世般的譏誚神態我就忍不住發作,因此只顧低頭收碗。空盤子裡油汪汪的,像某種怪物黏膩可憎的涎水。晚上無事,我拖到很晚才進屋上床。黑暗裡孟潛聲翻了個身,明顯沒有睡著,卻不說話,拿背對著我。——這樣有什麼意思?我坐在床沿,望著窗臺出神,全身的力氣彷彿都用來維持身體的新陳代謝,靈魂無處附著,就飄到了天花板上。你沒睡吧。我輕聲問。他不答話。孟潛聲。我撇過身,一條手臂環住他,腦袋抵在他肩膀上,咱們別這樣,算我求你。你別生我的氣,我跟你認錯,我改。他一直沒有動靜,彷彿真的睡著了。我不知道等了多久,手臂都酸得發僵發顫,心臟像被黑暗臨空踹了一腳,跌向了遠到看不見的地方。我抽回手,他突然抓住我的上臂,抬身吻上來,隨即將我按倒,後腦結結實實地撞在實木床頭上,疼得我悶哼一聲,一口氣卡在喉頭,眼淚立刻蓄滿眼眶。他一聲沒吭,也沒顧問我,手徑自伸進我褲子裡。孟潛聲在床上一貫很溫柔,但這晚上是真的一點兒沒管我。真的疼,疼得我冒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牙關咬得發酸。後腦勺也疼,我的手被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