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瓏珠的那個女兒時,李穆也在微笑著。雖然二人微笑的原因一點兒也不相同……
“……鄭阿嬸原還擔心,瓏珠頭胎只生了個女兒,會讓她翁姑不高興呢。誰知她翁姑一聽說是個女孩兒,竟比得了孫兒還高興。”
阿愁一邊說著,一邊拿起那透明如水晶的玻璃制公道杯,笑盈盈地將茶水分進那同樣是玻璃製成的小笠杯中。
她的手,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的柔白細軟。李穆看了不禁有些眼饞,偏又不敢破壞了此時好不容易回緩過來的氣氛,只得按下心頭亂撲騰著的那什麼猿什麼馬,又飛快看了阿愁一眼,以拇指和中指捏起那僅容得兩口茶水的小笠杯,微笑著答道:“不說那老倆口自己只生了三個兒子,就田大和田二家裡,也都是小子。這是兩輩子才得著這麼個女孩兒,自然得當個寶了。”
他這隨意的模樣,不禁令阿愁的心情更加放鬆了。這會兒她早忘了李穆的真正身份,只記得眼前之人是那跟她通訊達兩年之久的溫柔“筆友”了。
她笑眼彎彎地應和道:“是呢。辦滿月酒的時候,田大伯和田二伯都給小囡囡封了個極大的紅包,驚得瓏珠都沒敢收。”
李穆笑道:“那兩個都是能掙錢的,這點紅包只怕連點蚊子血都算不上。”
阿愁抬眼看看他,提起公道杯給他的小笠杯裡又續了茶水,然後歪頭笑道:“沒想到你對田家的事知道得那麼清楚。”
那笑容,怎麼看怎麼含著某種不需明言的暗示。
李穆也笑了,卻也不否認她的暗示,端起那小茶盞道:“何止是他家的事,你的事我一樣全都知道。”
他一口飲盡茶水,舉著小笠杯的手停在鼻尖前,以另一種暗示的眼,從小茶盞的上方瞥著她道:“我放在心上的人,自然是什麼都要知道的。”
可惜的是,他這媚眼兒,可算是全都拋到了燈影兒裡。
他的話落在阿愁的耳朵裡,她直接忽視過“心上的人”四個字,就只留下了“什麼都要知道”這幾個字了。也虧得她早就認定了他肯定有什麼手段來保證自己的投資收益,倒也不覺得他那麼做有什麼不妥。
於是阿愁大咧咧地衝著李穆笑了笑,又往李穆的茶盞裡添了些茶水。
這般閒聊著,公道杯裡的茶很快就喝完了。於是她提了一旁紅泥小爐上溫著的熱水,重新溫杯續盞地泡起茶來。
她的木訥,不禁叫李穆鬱悶了一下,心裡頓時不滿起來,便對忙碌著的阿愁又道:“忘告訴你一個好訊息了。之前你不是說過想要油橄欖來著?我讓人找來樹苗,在南方的莊子上試種了一些,今年才開始掛果,只是眼下還不知道品質如何。”
阿愁一怔。回憶了一下,她才想起許多年前,她跟李穆在波斯人的店裡提到過油橄欖的往事……卻是再沒想到,李穆居然就記住了。
她頗為佩服地看著李穆道:“當時我只那麼隨口一提,沒想到小郎竟一直記著。”
這句話,頓時更叫李穆心疼起自己來。他心道:我對你花的心思多了去了,你只是全不知道罷了!只可惜我又沒辦法自己給自己表功。
那自覺委屈的人搶過阿愁手裡的水壺,一邊往茶壺裡倒著水,一邊便以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委婉表功道:“這油橄欖大唐是沒有的,我原當是波斯那邊的特產,結果竟不是。我原委託了波斯商人幫我弄些樹苗來,偏聽說產地那邊在打仗,便是商人重利,這時候也不敢靠前。我得到的這些樹苗,還是轉著彎從別處收購來的。價錢就不說了,數量還不多。偏到了大唐後,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的緣故,種下去的時候又折損了一大半,如今只活了五分之一都不到。”
他那裡純是為了表功,可在阿愁聽來,倒像他是在抱怨著這門生意做虧本了一般。於是她安慰著他道:“放心,只要種活了,便總能回本的。何況油橄欖真是個好東西,我聽說,吃初榨的橄欖油,要比吃菜籽油對身體更有好處,似乎還能延年益壽。小郎這是得著寶了。”
得,又一個拋進燈影裡的媚眼兒……
李穆提著水壺的手頓時就是一頓。他飛快地從修長的睫毛下看她一眼,又無奈地搖了搖頭,將水壺放到一邊。
阿愁這傻孩子卻是對李穆的無奈一無所覺,依舊在那裡感慨著李穆那獨到的投資眼光,笑道:“聽說如今有人戲稱小郎生了根點石成金的金手指呢,不說那玻璃和銀鏡,只小郎莊子上種的那些花,一年出息的香精香料,就比別人莊子上種一年糧食來得都要多。我聽說,若不是官府管得嚴,許多原本種糧的莊子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