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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白稱呼少爺有什麼不對的。馮姨捨不得花錢坐公共汽車,她總是步行回鹿侯府,反正在漫長的下午時光裡她也無事可幹,還倒不如把時間消磨在走路上,她的腳步總是顯得慵懶而遲緩。

下午的街道並不熱鬧,因為人們都在辦公室或者工廠車間裡上班。新社會百業待興,人們都在忙於建設祖國。馮姨感覺不到陽光的熱度,只感到小腳的腳跟一陣一陣的疼痛,她的腳跟已經疼了好幾天了。馮姨想,腳跟可能長雞眼了,這雞眼在她的腳跟已經潛伏了大半輩子了,現在才長出來。

馮姨拖著疼痛的腳路過水果街的時候,看到水果街街道委員會的兩名老太太正在巡邏,她們的胳膊上戴著紅布袖章,馮姨經常看見她們,所以她很含蓄地朝她們點了點頭。

一名老太太也朝她含笑點頭,她看著馮姨的走路的姿勢說:“大姐,你長雞眼了吧?“

馮姨點了點頭,說:“是呀,疼得受不了,沒法走路。”

另一名老太太則立即說:“大姐,治雞眼我有辦法,用蓖麻籽治,很靈的。”

馮姨說:“用蓖麻籽怎麼治?”

老太太說:“你把蓖麻籽用鐵絲串起來再火傷燒,燒去外殼出泅時,趁熱敷在雞眼上,三次之後就保證大姐你保證痊癒,我們家老頭子以前長雞眼,只敷了兩次就治好了。”老太太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地看著馮姨的腳。

這時,馮姨就又一次看見了剛才的那個小男孩,他彎著腰跑了過來,懷裡揣著一包東西。馮姨看著小男孩迅速地繞過水果街,躲到公共汽車站臺的後面去了。

馮姨說:“那孩子一定偷了家裡的東西。”

紅袖章老太太警覺地朝站臺的方向看了看,然後說:“大姐你說的是家寶吧,這孩子是水果街最調皮的傢伙,他懷裡肯定揣著什麼吃的,他就是好吃。”另一個老太太也說:“他一定是偷了他奶奶的點心,只可惜家寶的奶奶常年臥病在床,捨不得吃那些點心,全讓這兔崽子偷吃光了。”

紅香 第七章(3)

馮姨疑惑地看著躲在公共汽車站臺後的男孩,眼睛中閃過某種不易覺察的暗光,喃喃自語道:“水果街的孩子都翻了天了。”兩位紅袖章老太太不願意聽到別人對水果街的微辭,她們不約而同地看了看馮姨,然後不聲不響地走了,繼續她們的巡邏事業去了。馮姨在她們身後小聲說:“水果街不管到什麼時候都是水果街,全是爛水果的味道。”

一連幾天,鹿恩正和馮姨都能在水果街看到迅速跑過去的家寶。自從馮姨知道了他叫家寶後,每次都會無意地多看他幾眼。那孩子長著一張清瘦而蒼白的臉,眼睛很大,鼻樑高高的,嘴巴下面有一顆很小的灰色的痣。鹿恩正覺察到了馮姨在注意那個小男孩,他說:“馮姨,你認識他嗎?”

馮姨就說:“我不認識了。我在看他手裡拿著從他奶奶那裡偷來的點心。”

叫做家寶的男孩發現了馮姨在看他,調皮地向她吐了吐舌頭,然後把一枚石子朝她扔過來。馮姨大聲喊道:“兔崽子竟然敢向鹿家的小少爺扔石頭。”馮姨的聲音引出了那天的小姑娘,小姑娘站在街道的水溝旁對著屋裡喊:“媽媽,哥哥被人欺負。”

那天曾經看到過的女人從屋裡走了出來。她上身穿著破舊的粉紅色秋衣,下身是灰色的絨褲,灰黃的頭髮凌亂而蓬鬆地遮擋了她半個臉。

馮姨對女人說:“家寶是你的孩子吧?”

女人點了點頭。她點頭的時候,垂下來的頭髮就全部遮蓋住了她的臉,沒等馮姨回過神來,她就衝向了公共汽車站臺後的小男孩,叫家寶的男孩被掐著脖子帶回了家。鹿恩正接著就聽見屋裡響起了一陣劈劈啪啪的聲音,他猜想,家寶肯定是受到了母親的體罰。馮姨若有所失地自言自語:“水果街這些人,都沒文化,不知道怎麼教育孩子,就知道打。”馮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停留在依然站在水溝旁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咧開嘴很天真地對著他們笑,她的面龐俊俏而乾淨,臉上生著兩個淺淺的小酒窩。

她仰著頭對馮姨說:“老奶奶,我叫家惠。”

2

宋家寶是水果街上的老住戶宋火龍的兒子。宋火龍解放前在水果街是專門賣火龍果的,所以人們就叫他宋火龍。據說宋火龍喜歡聽坊間人談論作家軼事,當得知大作家曹禺原名叫做萬家寶後,他就給兒子取了個和作家一樣的名字,而不像許多人家那樣給孩子起名叫“建國”或者“衛東”或者“新生”什麼的。那時候宋火龍喜歡說:“我的兒子就應該與眾不同、出類拔萃。”水果街的人就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