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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沉痛的悲意,便如孤雁哀鳴,久久迴盪在山林中。

杜慎言狠狠咬牙,將奪眶而出的眼淚逼回去。

他沒有資格流淚。

他此生做的最錯的事,便是教會了一個不知世事的妖怪何為情愛,卻又讓他嚐到眼淚的滋味。

既不知何為情,又怎會被情所困,若不懂何為愛,亦不會為愛所傷。

他終是後悔了。

馬車在小道上顛簸了一日,終於上了官道,兩邊密林逐漸稀疏,那一聲聲嘯聲逐漸遠去,最終再也聽不到了。

那妖怪是山鬼,縱有通天本事,也無法離開這處山林。他追著書生的馬車一天一夜,最終被遠遠地甩在了後面。

杜慎言緩緩閉上了眼,只聽得輕微的“嗤啦”一聲,他睜開眼望去,那朵被他一同帶著的蚩靈花像是受到了什麼東西的侵蝕,轉瞬間枯萎凋零,再無一絲生氣。

這是一朵只能長在嶺南的花。

眼淚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

車隊疾馳了月餘,終是到了江南地界,杜慎言與李鴻儒辭行。

李鴻儒觀察著學生的神色,摸著鬍子,意味深長道:“簡之,人生苦短,唯心而活,方是正道。”他已年過半百,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此刻滄桑的眼中含著一絲慈悲與瞭然,溫和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青年身上。

杜慎言默然不語,良久低聲謝過。

李鴻儒嘆了口氣:“你兄長還在家中等你,去吧!”

杜慎言與李鴻儒辭別後,一路向吳縣奔去。他已有六年未回過家,耳邊聽得熟悉的吳儂軟語,眼前看到熟悉的秀麗景緻,心中只覺得恍然如夢,竟有些不真實感。

越是接近家門,心中越是緊張忐忑,一時間憂慮之情盈滿胸懷,略略沖淡了連日來的傷痛。

他已著人快馬回了訊息,此時遠遠望見熟悉的一角屋簷,心臟劇跳,捏緊手心,催馬伕:“再快些!”

那門外站著一個婦人,正是他的嫂子秋娘。

秋娘正盼得望眼欲穿,便聽到一把清澈柔和的嗓音。

“大嫂!”

秋娘一震,一個青年一把撩開馬車門簾,從車上急急地躍了下來。她定睛一看,不由得熱淚盈眶:“簡之,你……可算回來了!”

那年杜慎言離家赴京考試,才是一個十五歲的文弱少年,六年未見,已長成一個文質彬彬的青年。雖然身形面貌脫離的少年人模樣,但長眉秀目,仍然是當年靈秀的模樣。

秋娘淚落如雨,一把拽住杜慎言的手臂,哽咽道:“簡之,你快去看看行之罷,他硬撐著一口氣,便是要見上你一面……”

杜慎言一顆心驟然一沉,忙不迭地推門而入,兄長正躺在床上,面色灰敗,眉宇間毫無生氣。

杜慎言痛喊一聲:“哥哥!”踉蹌著撲到床邊,杜謹行臉頰凹陷,已不成人形,可見他這些時日來遭受的病痛折磨。

杜慎言原先心中還存著一點僥倖,眼見從小疼愛自己的哥哥成了這般模樣, 忍不住哭出聲來。

秋娘也在一旁抹眼淚,攥著夫君的手,抽泣道:“行之,你快睜開眼看看吧,你心心念唸的弟弟回來了,你便睜開眼看一眼罷……”話沒有說完,捂著嘴巴悶聲哭泣。

杜謹行似有所動,眼皮顫了顫,像是經歷了一番極為艱辛的掙扎,終於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目光迷濛地逡巡在杜慎言面上。

“哥哥、哥哥……我是簡之,我來看你了……”杜慎言湊向他,輕聲而焦急地喚道。

“簡……之……”杜謹行乾枯的嘴唇艱難地動了動,發出的聲音微不可聞,但杜慎言聽懂了,他是在喚自己,連聲應了。

他心中酸楚,點點頭:“是我,我回來了。”

杜謹行扯了扯嘴角,微弱道:“回來……就好……多少年了……”眼睛重又閉了起來。

杜慎言心中一慌,一連喚了幾聲,杜謹行都沒有反應。秋娘捂著嘴又抽泣起來。

杜慎言眉頭一攏,倏然起身,道:“大嫂,可有研缽?”

“研缽?”秋娘面上露出迷惑,突然想到,“有、有,茵茵小時候喝的米糊就是拿它搗的,簡之,你要做什麼?”

杜慎言不及多說,只道:“拿來便是。”

秋娘慌忙讓人去尋了來。

杜慎言將那妖怪送他的葛妖子從嚴嚴實實的包裹中取出,用棒槌搗碎了,頓時一陣難以形容的清香飄散出來。

杜慎言將搗出的汁水倒入碗內,小心翼翼地端著那小半碗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