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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慎言點點頭,正欲回話,忽然聽到山林間一聲長嘯,手一顫,臉色頓時煞白起來。
卻是那妖怪追來了!
杜慎言慌忙撲向視窗,那長嘯一聲響似一聲,震起林間山鳥無數。
李鴻儒還一臉迷惑:“這是什麼聲音?”
想要探頭去看,馬車一陣猛烈搖晃,卻是那拉車的馬匹受驚起來。
杜慎言忙一把拉住李鴻儒:“老師,小心!”
車隊裡馬匹慌亂,甚至有一匹馬前蹄一軟,跪倒在地,將馬背上的人也甩將出去,一時間人仰馬翻。
杜慎言知道,他生氣了。
他心中慌亂,最終咬了咬牙,掀開簾子,下了馬車。
嘯聲頓止。
潰不成軍的車隊後面,靜靜地站著一個人。
杜慎言慢慢地走上前去,飛揚的塵土間,那人的面目漸漸清晰起開。粗糙硬直的短髮,冷峻的眉眼,雙目赤紅地盯著自己。
他的手裡,還捏著一枝花。
第27章
“簡之。”那妖怪看到書生走近,眉眼沉靜,一瞬不瞬望著自己,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去拉他。
杜慎言避過他伸出的手,顫聲道:“你回去罷!”
那妖怪手一僵,臉上逐漸露出惶惑的神情,問他:“為什麼?”他手足無措地站在路中央,如同犯了錯的孩子,既不安又惶恐地問:“我又惹簡之生氣了嗎?”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回到書生家,然而面對他的卻是一座空空的房子,那一刻,從來沒有過的巨大恐慌將他壓上心頭,他瘋了似的翻遍了屋子內外,最終循著書生的味道一路追來。
書生的樣子冷淡極了,便如初見時的那樣,平時柔和的眉眼也莫名浮上一層薄冰,竟唬得妖怪不敢去碰他。
若他還是當初那個不開化的妖怪,哪裡還會在意別人,便直接將書生擄去了,然而杜慎言一手將他教了出來,讓他懂了人情,識了人心,反倒是讓他束手束腳的了。
他眼巴巴地看著書生,那模樣實在是可憐。杜慎言只覺得心擰成了麻花,乾脆撇過頭去,硬下心腸,嘴裡乾巴巴道:“我回去了,你、你也回山裡去吧。我們……我們就這樣吧……”
杜慎言閉上眼,縱有千般的委婉之語,他也不願再去說一些虛無縹緲的話來敷衍這妖怪。此去一別,當不會再有機會回來了,他又怎麼能隨口再去欺騙妖怪。
那妖怪再愚鈍,也明白書生要離他而去了。雙眼登時睜大,一把將杜慎言抓住:“你要去哪兒?”
杜慎言冷淡道:“我本來就不是這裡的人,自然是要回我的該去的地方。”
妖怪聽了,抓住書生的手不由一緊,杜慎言微微蹙了蹙眉,伸手去推他:“我話說的很明白了。我同你一起,也是因緣巧合,如今我和你緣分也盡了,你就放手罷……”
那妖怪硬是沒有吭聲,死死地抓著杜慎言的手不肯放,雙目瀰漫血色,粗重地喘著氣。
杜慎言心中酸楚,腦中煩亂,終是狠下心來,掙扎著罵道:“你怎麼就不明白?你是妖,我是人,我們根本不能在一起!”
那妖怪道:“你若嫌棄我是妖,我便做人。”
杜慎言冷笑:“你便是學得再像,也還是一隻妖怪!”只一句話,便如剖心挖肺一般,妖怪猛地僵住。
那妖怪見他嘴角勾出一抹笑,愣愣地問他:“你回去了,是不是心中歡喜?”
杜慎言嘴角弧度增大,斬釘截鐵道:“是,我想回去,想得都快發瘋了。這等蠻荒偏僻之處,什麼都沒有,好不容易能離開,高興還來不及。”
書生僵硬著嘴角,死死地忍著淚意,又加了一句:“你若真在乎我,就別攔著我……”聲音驀然停止。他看到妖怪深邃的眼眸中泛出徹骨的痛色,這痛楚慢慢勾出一片溼意。
緩緩地,這水意越聚越濃,逐漸漫出眼眶,在臉頰上劃出一道晶亮的水跡。
他哭了。
杜慎言手足冰涼,唇舌乾澀,發不出一句話來。
妖怪摁住胸口,原來簡之說的是對的,人的心會痛。只是,他從來不知道,心痛竟是這樣的滋味。
妖怪慢慢鬆開了手。
杜慎言依然保持著微笑,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低聲道:“乘風,多謝你……成全之意。”轉身掉頭而去,未再回頭。
妖怪站在蜿蜒綿長的山道上,望著書生的背影漸漸遠去,驀然發出一聲痛嘯。
這嘯聲,含著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