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的雨點下車檢視一番,然後再次回到車上,向後座的兩個男子搖搖頭,顯出無能為力的樣子。兩個男子中的一人正要開口詢問,忽然看到駕駛員的手裡多了一隻噴漆桶似的東西,緊接著一陣霧氣撲面而來,然後,他就像一堆被雨淋溼的棉絮無力地癱軟在座椅上。另一個男子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右手條件條件反射似的向左腋下摸去,可不知為什麼,他感到自己的動作如同一個滑稽的慢鏡頭,掛在時飛嘴角的冷笑成為他眼中最後一個定格畫面,一種輕飄飄的、若有若無的氣息極速滲透到體內的每個細胞裡面,接著是一片漆黑和寂靜……
一個小時之後。
在一條鄉間小路的拐彎處,幾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停在一棵粗大的老槐樹旁邊,警燈在濛濛的雨霧中無聲地轉動。警戒線纏在老槐樹和幾棵枝葉稀疏的小樹上。在圍出的那片區域當中,一輛滿身泥漿的墨綠色吉普車頭朝下紮在灌木叢裡。
身著雨披的警員們將兩副擔架一前一後抬上救護車,躺在擔架上的,是他們的兩個昏睡不醒的同事。在吉普車的副駕駛位子上,一名警員將一隻綠茶飲料瓶輕輕拾起,放進證物袋裡。在車前方的灌木從中,根根雨絲被閃光燈映得如同閃亮的銀線,一名警員正變換位置給折斷的灌木和散落在地上的茅草拍照。離他不遠的地方,另外幾個警員伏著身子,用皮尺測量著地上雜亂的輪胎印記。
警官沈劍站在老槐樹下,默然凝視著前方。吉普車的後備廂敞開著,雨滴打進去劈啪作響。裡面空蕩蕩的。
桑塔納計程車沿著繁華熱鬧的外灘行進了一段路程,隨即拐入西邊的一條街道。袁方坐在車上,聽出租司機不緊不慢地說著話。車子的速度真是不慢。一個星期下來,袁方發現本地司機有一個特點:他們總是習慣把剛剛這樣的拐彎稱作“轉大彎”,而不是像北京計程車司機那樣稱作“左轉彎”。
袁方發現,自己有時還真是喜歡留心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特別是出差在外的時候,很喜歡留意當地的民風民情。而一些新鮮有趣的小發現,也總是能讓他在工作之餘體會到一點快樂。這次在上海呆得時間比較長,不像以往幾次那樣來去匆匆,所以雜七雜八的感受和發現也特別的多。
司機師傅的心情真是格外好,自打袁方一上車,這個40歲左右中年男人就跟他閒聊起來。先是推薦城隍廟小吃,然後是點評淮海路的酒吧,最後又大談起眼下飄忽不定的房價。袁方暗想,原來不只是北京的計程車司機好聊天。聽著聽著,袁方忽然增加了信心:有這麼一個熱情的人幫忙,找到那個奇怪的地方也許不算難事。
然而,很快他便失望了。——當聽到“白頭老屋”四個字時,司機師傅的臉上顯出茫然的神色。
袁方有些不安起來,真不知道老劉委託自己的事能不能辦妥。他掏出手機,又看了一遍那條簡訊:速到福州路白頭老屋找陳阿明,說你是我同事,拍攝一對兒門神木刻。請多拍,我有急用!
“白頭老屋”,好怪的地方。在這個由摩天高樓和密如蛛網的公路所構成的鋼筋水泥的叢林裡,他一個異鄉客,去找一個連本地老司機都沒聽說過的地方,的確是有點難度。他真是不明白,劉漢唐為什麼要發那條不清不楚的簡訊給他,直接打個電話該多省事。
簡訊是半小時前收到的,當時袁方正在豫園拍照——那是他此次上海之行要拍的最後一組照片。他先是隨便掃了一眼那條簡訊,沒當回事。雜誌社裡,同事委託代拍照片或代做採訪是常有的事,可是當看到簡訊落款是劉漢唐時,不覺有點意外。《謎境》雜誌社裡誰不知道,老劉這人是不會輕易讓其他人攙和他的工作的,哪怕只是拍幾幅無關緊要的照片也不行。因為資深記者劉漢唐先生一向自詡他的作品風格是獨一無二的,還一向認為,其他人的一丁點介入都會破壞他作品的完美程度。
這麼說,還真是一條蹊蹺的簡訊。這次劉漢唐不但主動請求幫助,而且居然連個電話都沒打。難道老劉遇到什麼火燒眉毛的事了?
袁方胡亂猜著,心想,不管怎麼說,還是急人所急為好,何況老劉還是他在雜誌社裡最談得來的一個人。他草草結束了上午的工作,同時也結束了此次上海之行的所有工作,趕著去辦這趟臨時性的差事。
坐在計程車上,他仍琢磨著老劉的情況。一週前,他正打算離京時,聽同事們說起,老劉正準備一個重要選題,好像和古代的一隻什麼石像有關。據說那個選題還是今年《謎境》雜誌的重頭戲呢。那時,他一門心思全撲在上海之行上,也沒大在意。現在想來,莫非老劉交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