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鱉爪,大姐、孃姨等處借來的,每月總是二三分利息。龜奴等輩借了債給他,就跟著伺候他,其名叫做帶擋。這種風氣,就同官場一般,越是背得債多的,越是紅人,那些帶擋的,就如官場的帶肚子師爺一般。這金秀英也是上海一個紅妓女,所以他手邊雖置了萬把銀子首飾,不至於去租來用,然而所欠的債也足抵此數。符彌軒是一個小白臉。從來姐兒愛俏,彌軒也垂涎他的首飾,便一個要娶,一個要嫁起來。這句話也並非一日了,但是果然要娶他,先要代他還了那筆債,彌軒又不肯出這一筆錢,只有天天下功夫去媚秀英,甜言蜜語去騙他。騙得秀英千依百順,兩個人樣樣商量妥當,只待時機一到,即刻舉行的了。
可巧他們商量妥當,承輝也從京裡回來。龍光便和他說知彌軒辦書局的事情,不服查帳,不怕外國人,一一都告訴了。承輝又一一盤問了一遍道:“你此刻是打算追回所用的呢?還是不要他辦算了呢?”龍光道:“算了罷!他已經用了的,怎麼還追得回來!能夠不要他辦,我就如願了。”承輝道:“這又何難,怎麼這點主意都沒有?你只要到各錢莊去知照一聲,凡是書局裡的摺子,一律停止付款,他還辦甚麼!”龍光恍然大悟,即刻依計而行。彌軒見忽然各莊都支錢不動,一打聽,是承輝回來了。想道:“這傢伙來了,事情就不好辦了。”連忙將自己箱籠鋪蓋搬到客棧裡去,住了兩天。
這天打聽得天津開了河,泰順輪船今天晚上開頭幫,廣大輪船同時開廣東。彌軒便寫了兩張泰順官艙船票,叫底下人押了行李上泰順船,卻到金秀英家,說是附廣大輪船到廣東去,開銷了一切酒局的帳。金秀英自然依依不捨,就是房裡眾人,因為他三天碰和,兩天吃酒的,也都有些捨不得他走之意。這一天的晚飯,是在秀英家裡吃的。吃過晚飯,又俄延到了十二點多鐘,方才起身。秀英便要親到船上送行,於是叫了一輛馬車同去,房裡一個老媽子也跟著同行。三個人一輛車,直到了金利原始碼頭,走上了泰順輪船,尋到官艙,底下人已開好行李在那裡伺候。彌軒到房裡坐下,秀英和他手攙手的平排坐著喁喁私語。那老媽子屢次催秀英回去,秀英道:“忙甚麼!開船還早呢。”直到兩點鐘時,船上茶房到各艙裡喊道:“送客的上岸啊!開船啊!”那老媽子還不省得,直等喊過兩次之後,外邊隱隱聽得抽跳的聲音,秀英方才正色說出兩句話來,只把老媽嚇得尿屁直流!
正是:報道一聲去也,情郎思婦天津。未知金秀英說出甚麼話來,且待下回再記。
第一百七回 覷天良不關疏戚 驀地裡忽遇強梁
當時船將開行,船上茶房到各艙去分頭招呼,喊道:“送客的上坡啊!開船咧!”如此已兩三遍,船上汽筒又嗚嗚的響了兩聲。那老媽子再三催促登岸,金秀英直到此時方才正色道:“你趕緊走罷!此刻老實對你說,我是跟符老爺到廣東的了。你回去對他們說,一切都等我回來,自有料理。”老媽子大驚道:“這個如何使得!”秀英道:“事到其間,使得也要使得,使不得也要使得的了。你再不走,船開了,你又沒有鋪蓋,又沒有盤纏,外國人拿你吊起來我可不管!無論你走不走,你快到外頭去罷,這裡官艙不是你坐的地方!”說時,外面人聲嘈雜,已經抽跳了。那老媽子連爬帶跌的跑了出去,急忙忙登岸,回到妓院裡去,告訴了龜奴等眾,未免驚得魂飛魄散。當時夜色已深,無可設法,惟有大眾互相埋怨罷了。這一夜,害得他們又急又氣又恨,一夜沒睡。
到得天亮,便各人出去設法,也有求神的,也有問卜的。那最有主意的,是去找了個老成的嫖客,請他到妓院裡來,問他有甚法子可想。那嫖客問了備細,大家都說是坐了廣大輪船到廣東去的。就是昨天跟去的老媽子,也說是到廣大船去的。又是晚上,又是不識字的人,他如何鬧得清楚。就是那嫖客,任是十分精明,也斷斷料不到再有他故,所以就代他們出了個法子,作為拐案,到巡捕房裡去告,巡捕房問了備細,便發了一個電報到香港去,叫截拿他兩個人。誰知那一對狗男女,卻是到天津去的。只這個便是高談理學的符彌軒所作所為的事了。
唉!他人的事,且不必說他,且記我自己的事罷。我記以後這段事時,心中十分難過。因為這一件事,是我平生第一件失意的事,所以提起筆來,心中先就難過。你道是甚麼事?原來是接了文述農的一封信,是從山東沂州府蒙陰縣發來的,看一看日子,卻是一個多月以前發的了。文述農何以又在蒙陰起來呢?原來蔡侶笙自弄了個知縣到山東之後,憲眷極隆,歷署了幾任繁缺,述農一向跟著他做帳房的。侶笙這個人,他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