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內,修漱心端坐主位之上,一雙美眸,淬著寒冰,冷冷地看著負手立在堂中的一念。
每每見到一念這般波瀾不驚,舛敖不馴的模樣,修漱心就不由怒火中燒,明明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卻絲毫不將她放在眼裡。
“你不但不思進取,放著血海深仇不報,還和仇人之子糾纏不清,”修漱心疾言遽色道:“你真以為本座會一直容著你恣意妄為?”
一念哪會被這點叱責震懾到,他撩起眼皮看了眼修漱心緊繃的麵皮,不鹹不淡道:“若是我無心復位,又怎會替你跟昔日的舊情人牽橋搭線?”
修漱心搭在扶手上的五指猛地一僵,可見“舊情人”這三字明顯戳到了修漱心的痛腳,到底久居上位,修漱心不過失態了一瞬,下一刻便不動聲色道:“哦?你想通了。”
一念哂笑:“本來不用你說,我自會奪回屬於我的東西,可惜我生來最恨受人擺佈,是你一開始用錯了方法。”
修漱心心裡一喜,卻也只是眉頭一挑,沉聲道:“那你為何與仇人之子攪和在一起?”
一念不答,反問道:“若我奪回皇位,你要如何自處,別忘了,你可是靜水宗宗主,一生都得守身如玉,不得婚嫁,到時未免受人口舌,只怕要另找個人,捏個來處,承了你滕王妃的名頭,入享太廟,你願意讓別的女熱頂替你的名頭,陪在滕王身邊?”
修漱心面色此時早已黑沉似鐵,然而她到底是一念的生母,立馬就猜到一念的謀劃,“所以你想立那個廢太子做傀儡?”
“不錯,”一念嘴角微揚,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只憑著滕王送你的貼身玉佩,是堵不了眾人悠悠之口的,別人若是心懷異志,只需在我頭上扣上謀逆的名頭,就可擁兵而起,名正言順,目下大齊邊關不寧,一旦生亂,給了異族可趁之機,只怕滕王一脈就要擔上禍國殃民的千古罪名,你可捨得?”
修漱心冷笑:“你別忘了,廢太子到底當了十九年的太子,如何會受你擺佈?”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念下頜微抬,傲然道:“我自有辦法叫他服服帖帖的,等他即位後,封我為國師,常住宮中,為帝講經,實則決斷朝政,統御太極,等我的孩子長大了,再讓他禪位,如此大齊便還是滕王一脈的天下。”
“孩子?”修漱心悚然一驚,“你什麼時候有的孩子?”
一念笑道:“等什麼時候需要了,自然就會有,你怕什麼?”
原本一念的確想讓梁澄懷上一個,不過既然對方不願,到時從九皇子的子嗣中抱一個就成,一念對自己能否留有子嗣倒不是非常執著,只要運作好,完全可以瞞過修漱心。
修漱心垂下眼簾,心中思考著一念的計劃,有些猶豫不決,一念見此,加把力道:“當年真正追隨滕王的世家,十不存一,那些存留下來的,哪一個不是見風使舵之輩,你以為他們點頭幫忙了,就真地會傾囊相助,但凡一絲風動,便有倒戈相向,所幸我們不曾透露真實身份,否則到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與其與虎謀皮,不若一開始扶持梁澄登基,這樣也好把控大局。”
一番話利弊分析,修漱心最終點下頭來。
一念一點兒也不意外,他知道修漱心最好名聲,絕無可能叫人知曉她破了貞潔,更加難以忍受滕王的名字和別的女人排在一起,加之難得一念不再與她作對,她想不答應,也沒有別的辦法。
“倒是李度秋,他好歹也是兩位皇子的親舅舅,當朝國母之兄,真地願意聽你的話?”一念淡淡問道。
自古俠以武犯禁,朝廷明面上不曾插手江湖紛爭,但是暗地裡的勢力劃分爭奪從不曾息過,小幫派依附大幫派,小道場掛號大道場,各大名山水陸的勢力背後一般都有朝廷的影子,如大相國寺這般,能成為中原佛門第一雄,背後就是齊皇室的供奉,而天下道統太和峰天元宮,每年開鼎第一爐,必是獻於朝廷。
尤其是這水面上來往,更是朝廷之要政,前朝丞相就言“當今賦出於天下,江南居十九”,本朝太。祖深以為然,這才舉都東遷,東都“有通濟之漕,歲致江淮米數百萬斛,禁衛數十萬人仰給於此,帑藏重兵皆在焉”,漕運之機要,可見一斑。
而這漕運除卻官漕拿大頭,走私亦是通南北之有無,諸路買賣,雲屯霧集,其間巨利,怎能不動人心,五湖三江,八百水道,不知有多少水上幫派,其中最大的,莫過於淮北八荒盟,淮南流泉莊。
孟留君師從道門第一人酈道宣,背後有道統天元宮,又是江南第一莊流泉莊莊主,自淮水以南,無人敢掠其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