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許劍知道這只是表象。他已經摸到小曼心中有一個硬結。這個放浪形骸的風騷娘兒們心中有一個苦悶的硬結,只是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麼。這讓許劍對她暗暗生出憐憫。
屋裡沒有衛生間,兩人在樓道里的水池中草草梳洗一番。許劍內疚地說:
“這兒太簡陋了,你看連鏡子都沒法兒照,下次咱們換個地方。”
小曼不在意地說:“那有什麼?只要房間乾淨僻靜就行。還有,”她壓低聲音,“只要你在床上盡心。”
許劍心中一蕩,摟住小曼說:“我保證不光盡心,還要盡力。”
兩人壓低聲音哧哧笑著,摸黑走下樓來。老闆娘聽見動靜,開門出來開啟院燈,熱情地說:“你們二位要走?歡迎再來啊,真的,我這兒最安全,又實惠。二位以後常來啊。”
兩人笑著答應了。這兒確實很實惠,每晚只要30元,又不怕公安來掃黃,設施簡陋一點也算不了啥,以後他們真的會常來。雖然兩人只是偷情,不是嫖宿,從法律意義上說並不在公安的管轄範圍內,不過碰上警察大爺是無理可講的,何況做賊心虛,哪一對野鴛鴦敢和警察講道理?
老闆娘對正在做作業的女兒說:“曼兒,去送叔叔阿姨,把大門關上。”
那個叫曼兒的應一聲,送兩人出門。聽見她和小曼同名,許劍和小曼都不由多看了一眼。小姑娘很漂亮,瞳仁特別大,特別黑,表情生動,跑起來像花蝴蝶一樣。關門時甜甜地說:
“叔叔再見,阿姨再見。外面黑,你們慢走。”
絕對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姑娘。許劍不由想,她媽媽為了每晚30元的收入,讓女兒目睹一對對野鴛鴦在家裡出入,潛移默化,也許她長大後也會變成這樣的女人吧。
這種想法其實是悲天憫人,但又自我感覺比較無恥(曼兒才是個十歲左右的純真孩子呢),禁不住脫口罵一聲。
小曼奇怪地問:“怎麼了?”
許劍說“沒怎麼,罵自己呢,男人都不是好貨,愛想入非非。”
這兒比較偏僻,計程車不多。他們沿著路沿,邊走邊等,月光拖出兩個長長的人影。小曼挽著情人的胳膊,她這會兒的情緒真正好轉了,心情輕鬆地哼著歌,不時踮起腳尖吻一下。許劍想,她是真的喜歡上我了,在心理上對我已經有很深的依賴。所以,她說“從此不再找情人”是真的,她說想給我生個兒子也是真的。也許只要我一句話,她會放棄放蕩的生活,安心去我家做賢妻良母。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代替宋晴。所以,婚外戀真不是好東西,它會害苦一切相關的人:我,小曼,小葛,宋晴,還有戈戈。
想起戈戈,許劍突然想起:此前小曼的談話中一直沒有用“孩子”這樣的泛指,而總是說“兒子”。比如她說“怕生個兒子像小葛”,又說“許哥我想給你生個兒子”。她對“兒子”有一種特別的情愫,所以下意識中就流露出來了。為什麼?也許是因為她的丈夫不能依靠,便把希望寄託在下一代的異性身上。這符合佛洛依德的說法。
小曼見情人久久不說話,問他在想什麼,“不是在生氣吧。許哥,我剛才是一時的情緒失控,你別在意。”
許劍說我沒生氣,我在想心事呢。不過他不敢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這個話題太敏感,貿然提出來,一定會割出一條新的傷疤。在他的印象中,小曼的脾氣像水一樣隨和,但隨和的水面下不定哪兒有個暗礁。他得時刻小心不要撞上。
總算來了一輛出租,司機是個中年男人,很熱情地說:“你們等久了吧,這兒的出租不好遇,以後再要車,提前打電話喊我。給,這是我的名片。“
許劍和小曼對望一眼,上了他的車。看來,司機猜到了兩人的身份,大概常在此地做野鴛鴦們的生意吧。許劍揶揄地想,偷情也是於國有利的事,能多少拉動國民經濟的發展哩。
兩人在車上緊緊相偎,享受著離別前的溫暖。離特車廠還有500米時,許劍讓停車,他下了車,讓司機往前開,把小曼送到廠門口。兩人不能同時回去的,怕被人撞見。獨自行走在寂無人影的路上,心中感嘆:偷情真是麻煩啊。
許劍第二天上班時,聽到走廊裡吵成一片,出來看見一個瘦小老頭捂著頭,鮮血從指縫裡滲出,後邊兩個中年女人還在追打,手裡揮著火鉗和鍋鏟,罵著:“老不要臉!老扒灰!”老頭則畏縮地閃避,低聲辯解著,但不敢回罵。
許劍認出是在醫院搞裝修的民工老呂頭。兩個女人是他大小兒媳,都在廠門口賣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