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汽笛聲越來越近,閃光燈滿照著要員廣場,漢尼拔·萊克特博士整了整袖口,漫步走到朱迪齊廣場附近的一家gelateria(冰濱淋小店)旁,大小摩托車在那兒的街邊停了一排。
他走到一個穿賽車皮衣的青年身邊,那人正在發動一部大號杜卡蒂車。
“年輕人,我無路可走了,”他帶著苦笑說,“我要是不能在10分鐘內趕到貝洛斯瓜爾多廣場,我老婆伯是會要了我的命的。”他給那青年看了一張5萬里拉的鈔票,說:“我看我這命就值這幾個錢了。”
“你要的不就是送你一段嗎?”青年說。
萊克特博士兩手一攤。“送我一段吧。”
摩托車飛快穿出了龍噶諾街上的一排排汽車,萊克特博士身子躬在年輕騎手身後,頭上戴了一頂多餘的頭盔,頭盔味像髮膠和香水。摩托車手認識他要去的地方,轉了個急彎離開了塞拉利街向塔索廣場駛去,再穿出了維拉尼街,瞄準保拉的聖法蘭西斯科教堂邊的一個小缺口衝去,又從那裡蜿蜒駛向貝洛斯瓜爾多。從丘陵上優美的住宅區可以向南俯瞰佛羅倫薩。大號杜卡蒂摩托車引擎的聲音在道路兩側的石壁間迴盪,有如撕裂帆布的聲音。萊克特博士側身飄進一個個彎道,跟頭盔裡的髮膠和廉價香水味鬥爭時他感到快活。他叫那青年把他在貝洛斯瓜爾多廣場入口處放了下來。那裡距離蒙陶託伯爵的家很近,納撒尼爾·霍桑①曾經在那兒住過。摩托車手把他的報酬塞進皮衣胸前的口袋裡,摩托車的尾燈在曲折的道路上消失了。萊克特博士因為搭了一段車,很興奮,再走40米就來到了他的美洲豹車旁。他從保險槓後面取出鑰匙,發動了引擎。他的手腕上有一點輕微的織物磨傷,那是他把帆布布幕扔到馬泰奧頭上,再從韋基奧宮一樓的窗戶裡跳到他身上時,因手套捲起拉傷的。他在傷口上貼了一塊義大利產防菌軟膏齊卡特林,立即舒服多了。
引擎預熱時萊克特博士在他的音樂磁帶裡挑選了一下,選定了斯卡拉蒂。
①霍桑(1804—1864),美國小說家。
第三十七章
渦輪螺旋槳救護機起飛了,越過紅瓦的房頂側著身子向西南飛行,往撒丁島飛去,急轉彎時比薩斜塔在機翼上方直指天空。若是飛機上有活著的病人,飛行員是不會那麼急轉彎的。
為萊克特博士準備的擔架上現在睡的是正在冷卻變硬的馬泰奧·德奧格拉西亞斯。
哥哥卡洛坐在屍體旁邊,他的衣服被血塊凝便了。
卡洛,德奧格拉西亞斯讓護士戴上耳機,放起音樂,他則用手機跟拉斯維加斯通話。
那邊有個盲目的密碼複述人會把他的話轉發到馬里蘭海岸……
對於梅森·韋爾熱而言,白天和黑夜沒有多大區別。他這時正在睡覺,就連玻璃缸的燈也熄滅了。梅森的頭例靠在枕頭上,唯一的眼睛像那大海繕的眼睛一樣睜著,還在唾著。僅有的聲音是呼吸器有節奏的噝噝聲和嘆息聲,還有玻璃缸裡供氣機的輕微冒泡聲。
在這些經常的聲音之上出現了另一種聲音,輕柔但急迫,是梅森最秘密的電話的蜂鳴聲。他蒼白的手像螃蟹一樣依靠指頭爬行著,按下了電話按鈕,話筒就在他枕頭底下,麥克風挨近他那張殘破的臉。
梅森開頭聽見的是背景裡的飛機聲,然後是聽膩了的調子,《Gliinnamorati(愛上他)》。
“是我,告訴我。”
“他孃的完了。”卡洛說。
“告訴我。”
“我弟弟馬泰奧死了。我的手現在就放在他的屍體上。帕齊也死掉了。費爾博士殺了他們倆逃掉了。”
梅森沒有立即回答。
“你得付馬泰奧20萬美元;”卡洛說,“付給他家裡。”撒丁島的合同總是要求死亡撫卹金的。
“這我明白。”
“麻煩會跟著帕齊的事亂飛的。”
“最好是放出風去,說帕齊手腳不乾淨。”梅森說,“他要是不乾淨他們就容易接受了。他乾不乾淨?”
“除了這件事之外我什麼都不知道。他們如果從帕齊追查到你身上怎麼辦?”
“我可以對付。”
“我還得照顧自己呢,”卡洛說,“這事太倒黴了。警察局的偵探長死掉了,我可兜不下這麼大的事。”
“你還沒有幹什麼吧?”“我們什麼都沒有幹,如果警局把我的名字扯進去——他孃的聖母!我就一輩子都會受到他們的監視了。那就誰也不會拿我的錢,給我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