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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照不宣的粉飾太平。 我們在洛陽隱姓埋名,過著大隱於市的生活,這一點史官杜徹永遠也不能理解,他是一個貴族,即使死去雙親,零丁孤苦,卻永遠不需為吃穿發愁。他曾經問我說,蘭汀,你為何總是如此快樂。我看著他微笑,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我終於明白了我父親的感傷,他用手矇住我的眼睛,遮掩那不可言說的痛苦,然後只能徹底地忽略痛苦——我,還有窮困的樂師,我們忙於柴米油鹽,忙於修補衣服,打掃簡陋的房屋,為每月盈餘的碎銀由衷地快樂,沒空享受痛苦悲傷惆悵等等昂貴的情緒。 或許這也是一種痛苦。因此我只能看著他微笑,因為痛苦不可言說。 關於杜徹,他是我孩童時的一個夢想,雖然我從未對他提起。在東海郡蘭家的廣木軒中,我抬頭向空白的天空張望。傳說當我爺爺的爺爺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廣木軒被層層巨木環繞,漆黑無光。而後來,或許是從項羽一把火燒掉阿房宮開始,從西邊,到東邊,樹木紛紛摧枯拉朽地倒下,枯萎,死亡。終於,那些纏綿溫情的枝葉枯竭了,它們消亡,死去,留下一片空白而寒冷的天空照耀孤獨的廣木軒。而我陪伴我的母親坐在迴廊中,聽她說著故鄉奇異的話語,喃喃重複著一個相同的音節,於是我想,那是一個名字,和她少女芬芳柔軟的情事有關,和那個北方男人有關——她從未對我提起,他是活著,還是已經死去。 於是還是一個孩子的我幻想,有朝一日,我長大成人,那麼我必定要學我的母親,梳婉轉的流蘇髻,戴綺麗的鈿花,然後著一身紫碧紗紋雙裙,遇見那個屬於我的男子,他年輕俊朗,才華洋溢又略帶憂鬱,我和他相愛,然後,無論發生什麼,也絕不離開他。&nbsp&nbsp

東海郡(4)

在離開洛陽的途中我不停的想到這個夢想,想到一切夢想都只不過是一種虛妄。我明白我最終會忘記杜徹,如同他從來不曾記得我,我們沒有完美的相愛因此只能殘缺地分離。於是我踟躇著向北行走,想要到雁門郡去,尋找我那私奔的母親,我想要找到她,那個異族女子,沉默不語地思念自己的故鄉,沉默不語地消失。 但我依然懷念洛陽,那和我純潔澄澈的歲月有關。後來我離開了永康裡,從西陽門倉皇地出逃,感到世事的艱難和滄桑。我的父親已經死去,而屬於我母親的肢體早已經在許多年前支離破碎,我茫然無措,只能去問我遇見的第一個人。我問他說,你知道怎麼去雁門郡。 那是一個穿著葛布衣衫的男子,面容模糊,笑容憨厚,他說雁門郡?姑娘你去那麼遠的地方幹什麼,那裡胡人橫行,你去,太危險了。 我於是問他,什麼是危險。我剛剛死裡逃生,離開洛陽,離開來自皇宮計程車兵長槍的攻擊。這亂世如此不安,什麼是危險,何處可安家。 我滿臉塵灰,頭髮凌亂,揹著少許碎銀衣物和那把祖傳的破木琴站在將落的太陽底下,聽到大地垂危地發出荒蕪乾燥的氣息。我咄咄地問陌生人,我說若我不能去雁門郡,那麼我該何去何從。 他愣住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搔搔頭對我笑了,他說,姑娘,你說話可真奇怪。我不懂那些。可是天已暗了,姑娘若不嫌棄,就到村東我家住一晚再走吧。 我雙腳痠痛,隱隱浸出鮮血,而眼前陣陣發黑——看著陌生人善良的微笑,終於點頭說,好的。 是夜我在睡夢中見到自己赤腳踩在通紅的鐵板上,天中落下滾燙的細沙。我痛苦地行走著,卻始終不能停下——在鐵板橋的盡頭,杜徹看著我,他問我說,蘭汀,你去了哪裡,你如此狠心將我拋棄而去,我要殺了你——我是我的母親,而他是我的父親,他舉著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向我走來,眼中茫然空洞,他說我要殺了你!然後那刀狠狠地往我的身體中刺去,胸口,小腹,腿,手臂,臉,一刀,兩刀,三刀,我軟弱地看著他,毫不反抗,任他在我的身體上激烈的揮動匕首,發出微妙的肢體分裂之聲——總共,刺下十八刀。我看他扭曲的臉,發出強烈的恨意,他說你為什麼離開洛陽,我永遠也不能原諒你。 我終於張口,呼喊出聲,我說,不!不! 葛衣男子推門而入,他說姑娘你怎麼了,你生病了嗎。他用他粗糙肥胖的手掌撫摩我的臉頰,他說姑娘,你恐怕是得了傷寒,快把衣服脫了吧。 我從噩夢中驚醒,茫然地注視著他陌生的臉。我說,你是誰。 他涏笑,並且撕扯我的衣服,他說今夜之前,於你我只是陌生人,今夜之後,我就是你的丈夫了。 我尖叫出聲,掙扎著抵抗他屬於農夫的強壯殘暴的手臂,像野獸一樣絕望地撕咬。我哭喊著,不!不!而他狠狠地打我的耳光,罵我說,賤人!婊子! 我想到多年以前,我的母親在天香樓中淪為舞妓,迎來送往,玉臂千人枕,忍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