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本來就是南橋最荒僻的所在,打鼓嶺的山形又如同一個大鼓坐落著,雖不很高但卻險峻,易守難攻。即使在太平年景,也偶有作奸犯科、不三不四之人在此逃匿。更何況當今道君皇帝及以“六賊”為首的當道權奸橫徵暴斂,地方富豪魚肉鄉里欺壓百姓,又適值連年水旱蝗災,弄得民不聊生,烽煙四起的,這等樣地方自是強人出沒之處了。
離打鼓嶺不遠有個莊子喚作莫李莊,因為世世代代聚居這裡的人中有八、九成以上非姓莫即姓李,故以得名。再久遠的事不清楚,但以往一百數十年,莊裡莫姓的人因移遷或生育等問題,不知不覺間人口便逐年減少,而李姓的人卻因有族人從政或經商而日漸興旺起來。於是李姓中有好事者便竊竊議論,是否有必要將莫李莊改名為李莫莊?而且莫李即是“莫理”,說到底也不怎麼好聽的。當年開始講這話的人可能只是開開頑笑,但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幾年之後這個話題便被放到李家宗祠公議的案桌上來,因為李氏族中說話漸有份量的新人若想出風頭,自然要找些可以蠱惑人心、具有煽動力的事來做,以增加自己的號召力和威望的。
李家的這個新人名叫李之恆,他的父親在縣裡當了十幾年的教諭,與本州學正又是親家,也主持了好幾次的院試,州里縣裡的關係又有不少,頗有點神通。伯父與乃父兩人昔日同年舉人,伯父又是哲宗朝的兩榜進士出身,現在江南富庶之鄉的衢州某地當縣太爺,僅去年運往東京打點的銀子即有五車,命三十多名軍漢押運。而這個李之恆雖因避嫌而未考取功名,但他因家學淵源,文筆也是公認的不錯。李之恆仗著有伯父及父親兩人的勢力,平日鄉黨間協幫料理些事務,族裡周圍施些小恩小惠籠絡人心,幾年間便在李氏族中日漸成為舉足輕重、呼風喚雨的人物,改莊名提議案他便是最有力的支持者。但族裡也有幾個叔公輩的人物,仍然認為改莊名此等大事須從長計議,不應撩起兩姓族人的爭執械鬥,也覺得此子的改莊名提議案居心不良而總是持反對態度。
在五、六年前春祭日,李之恆借了幾分酒意,又再次公開在桌上提出來,要儘快將莊名改了,好到縣衙裡備案。那些叔公們當然又是一力反對的,五叔公李宏泰說道:“莊名是祖上起的,一直用了好幾百年,祖先眷佑,李姓並未因排名在後而顯得衰落,這幾十年間更顯得興旺發達、蒸蒸日上的,兩姓在此共地而居,聯姻合作,建立家園,本來就應和衷共濟的,不應因莊名排先後而翻臉結怨,只要大家都生活得好好的話,莊名裡的李姓排在前在後並不重要。”
三叔公李宏略也覺得萬事以和為貴,李姓之中有多少人帶莫姓骨血,莫姓之中又有幾人無李姓血肉?因此亦持附議。
但李之恆聽了,微微冷笑,他高聲說道:“我說三叔公、五叔公呀,你們是否娶了莫家的女兒便吃了他們的迷魂湯呀?不然就是老糊塗的了,哪有這般幫著外姓人講話的!”
五叔公李宏泰說道:“住口!你家祖母姓什麼?你的親六嬸又姓什麼?不都是姓莫!虧你也是莫家的外孫呢。”
李之恆鐵青著臉,不再言語,扭頭歸家去。不到半年,三叔公和五叔公先後都因中風去世,有人說他們是被人氣死的,也有人說他們是被人害死的,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但不管如何說,後來李氏一族就由李之恆等人主事了,李之恆便代表李家人,來到莫氏公祠與莫姓的族長商議改莊名一事,莫姓當然不與理會。李之恆仍不死心,盡日使人挑事,自此之後,莫、李兩姓之間的摩擦逐步加劇,有時甚至大打出手,發生群毆械鬥,多次鬧到縣衙公堂,李之恆總在背後推波助瀾。前任縣令乃蔡京門生,貪得無厭,一味的只會收黑錢,誰給的錢多就是誰勝訴。到後來事態愈演愈烈,終於爆發了大血案,直到縣裡派兵丁來彈壓,莫姓不少人被關押屠殺。莫家有個長工叫莫三槐,家中不少親友在這次事件中遭到不幸,他氣憤不過,帶了一幫後生,夤夜爬牆進李之恆家要殺了李之恆,砍翻了十幾口人,可惜當日李之恆剛好去了南橋鎮探老父沒回家而逃過這一劫,莫三槐就被逼帶了那幫人上打鼓嶺落草。今日,在這裡伏擊項充的強人就是莫三槐的手下,帶頭的便是二當家莫柱兒,他也是莫三槐的親侄子。
莫三槐等人本來就是良家百姓,雖說上了打鼓嶺落草,但也是因為殺了人之後走投無路而迫不得已的下策,況且莫李莊裡的二三千人都是以前朝見口晚見面的鄉親。他帶的這十多二十人上了鼓嶺之後,附近的莫李莊便有了戒備,莊丁日夜堤防著打鼓嶺上以莫三槐為首的一幫強人。而莫三槐又覺得,雖然自己一時意氣用事被迫上山落草,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