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美。
八歲那年,阿孃帶她算過命,算命的瞎子說,眼下的痣皆為淚痣,有淚痣的人,有鴻鵠之相,但一生命途多舛,情路坎坷。
倘或沒有這句話,沈鶯歌大抵會永遠待在揚州鄉野,安分守己地走她阿孃曾經走過的路——當個瘦馬,學盡勾欄手段,一輩子仰人鼻息。
偏偏沈鶯歌生了昭彰野心,她是鶯,誓與鴻鵠試比天高。
她來到繁華富庶的燕京,歷經蹉跎與折辱,一步一步在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裡求活路,最終成為帝王的心尖寵。
只是還沒風光十年,老皇帝一次決策失誤,讓整個趙氏皇族灰飛煙滅。
西羌犯禁,邊陲諸州接連失守,老皇帝在一片主戰的聲音裡,選擇了和平談判。
甚至,宮亂那夜,他視沈鶯歌作為談判的籌碼,將她軟禁在翊坤宮,然後撇下了整個朝廷,遁入佛門,求神拜佛。
樹倒猢猻散,鼓破萬人捶。
一種悲涼的恨意,從沈鶯歌的心頭升起。
此刻,求生的本能被激發!
她好不容易爬到了頂端,翛忽之間,腳下的扶木斷裂散架,眼看要墮入熊熊火海!
千鈞一髮之際,一隻溫韌有力的手,穩穩抓住了沈鶯歌,她驚呼了一聲。
救她的人,是飛鴻將軍溫璋。
他一身玄甲,面龐冷峻,不苟言笑時,顯出一副桀驁恣肆之相。
曾經他得罪老皇帝,被髮配漠北長達八年,直至國破之時,以“入京勤王”
的名義,才重新被召回。
沈鶯歌記得自己被軟禁的那一夜,還沒得及高興溫璋前來救駕,他扔下了一柄匕首,讓她自戕明志。
沈鶯歌不欲死,遞呈虎符,向溫璋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並果斷揀起匕首,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請飛鴻將軍助本宮——攘除羌兇,興復大嵩!”
-
時下夤夜,雪勢漸沉,二人離開寺墟,順利抵達京郊大營,距離援軍征討羌人還剩一個時辰。
大戰當前,沈鶯歌精神繃緊,不敢有半分鬆懈。
去主營,打算處理足踝上的傷,下意識摸了摸身上,沈鶯歌突然意識到一件更嚴峻的事。
先太后留給她的懿旨不見了!
去哪兒?難道丟在躲藏佛寺的地窖裡了?
有這份蓋下朱印國璽的懿旨在,可保沈鶯歌是未來的皇太后,哪怕她膝下無出,可從旁支擢選賢君繼位。
這也是她對抗謝瓚——這位權傾朝野、一手遮天的獨相——最大的底牌!
沈鶯歌翻來覆去找了半天,無果。
迫不得已,她對溫嶂道:“本宮把簪子遺漏在古寺裡,能幫我找回來嗎?”
沈鶯歌甚至準備了諸多應對之詞,但溫嶂什麼都沒問,只留下一句“等著”
,便疾快策馬而去。
夜裡的雪惶惶地落,黑雲壓城城欲摧,沈鶯歌一直在等。
不,與其說是等,不如說是一場魚死網破的豪賭,賭她跟謝瓚誰會是最後的贏家。
一想及謝瓚,就想起十年前的雨夜,卑微的自己想要爬上他的床,卻被扔至謝府外的街衢上,儀容凌亂,連衣衫都來不及規整。
那夜,沈鶯歌在全天下面前丟盡了臉。
她愛過這個男人,但是到後面,變成了恨——當初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
她義無反顧拋下了一切,入了深宮,不擇手段成為了高貴的妃,然後睚眥必報的弄斷了謝瓚的腿。
從那一刻開始,沈鶯歌就知道自己和謝瓚之間的仇恨,永遠不會了結了。
謝瓚恨她,她也恨謝瓚。
沈鶯歌深知當下自己的處境,絕對不能被謝瓚抓到,不然自己就死定了!
……
這個坐以待斃的夜晚,月色亮如冰稜,給旌旗和大軍都蒙上了一層慘淡的白。
沈鶯歌心裡生出了極度的不安,這種不安來自溫璋久久去不復返,也來自羌王和謝瓚時刻抓捕她的恐懼。
沈鶯歌恍惚一下,想起一個時辰過去了,聽到前頭傳來了馬蹄聲碎。
溫璋回來了。
但他不是一個人。
為首的那個人,身披狐絨大氅,坐在輪椅上,由遠及近,在大雪的映襯之下,像個不染煙火氣的修士。
“娘娘是在找這個?”
沈鶯歌看到懿旨出現在謝瓚的掌心間,神情一凜,難以置信地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