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流連許久。那家店,她記得叫“第一櫥櫃”。據說那裡的服飾都是“僅此一件”,絕不會發生撞衫現象,故而再低廉也沒有少於五位數的。她和相濡昨天剛湊齊七萬元,原本要用來支付拖欠了很久的治療費、住院費、水電費……多如牛毛的費用,現在只能拿來自救了。
“沫沫!你瘋了? 那筆錢不能動!”相濡冰冷的手抓住以沫瘦削的肩膀。
她遽然而起,接過大叔遞過來的那件破損的緊身裙。“走!”推開相濡身後的男人,將他從地上拖起來。她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門口兩個彪形大漢攔住去路。
“喂,小混血兒,你多大了?”女人妖嬈的聲音在以沫身後響起。
“二十歲。”
“以為你未成年,我還有點兒擔心呢。三天後見。”女人散漫地笑出了聲,“放他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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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濡一路上邊數落自己邊埋怨以沫的輕率,一直到家。以沫沒回嘴一個字,默默的換了身乾淨衣服。相濡大概說累了,脫下潮溼的外衫後,上前輕輕抱住她,痛惜的問:“媽媽怎麼辦?”
是的,昏睡了七年之久的媽媽怎麼辦?醫院已經第三次下發催繳款通知,宣告再不清繳欠費將停止對病人的一切治療手段。憑藉著高壓氧、電刺激、針灸等綜合促醒的治療,他們的媽媽在這個世上多存在了七年,就這樣放棄她了嗎?
植物人促醒之路艱難而遙遠,多年的執著換來的也許只是失敗的結局。以沫忽覺沮喪。七年前是母親自己決絕的選擇了煤氣自殺,她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狠心丟下了一雙未成年的兒女,她有必要執著地喚醒她嗎?況且能不能醒來完全是未知數。
淡漠的聲音從女孩優美的菱唇間洩出:“相濡,保護活蹦亂跳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這不是你的真心話!你最大的心願不就是讓她睜開眼,聽見你叫她一聲媽媽嗎?你哪次不是流著眼淚離開病房的?”
“我沒那麼好!”女孩冷冰冰地說,掙開他的手臂。”我只是憋了一肚子氣,弄醒她不過想問她為什麼自殺?出事前一天她還告訴我我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那我的親生父親是誰?這個女人太可惡了,她不說!我知道她根本不喜歡我,從小到大,說我最多的就是‘你天生是個愛折騰的孩子,我不該生下你’。倒是那個非親生的爸爸拿我當親生女兒寵著,愛著。我不放棄治療只是為了有一天她能親口告訴我她究竟是怎麼想的,怎麼可以留個大問號給我,沒給個答案就自顧自的尋了短見。爸爸不久也死了,她沒有責任嗎?我們變成現在成這樣,她沒有責任嗎?我突然想通了,讓她死了的好!徹底成全她!”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聽見自己的心在顫抖,只因說出那些話的同時悲哀的發現——自己比任何時候都希望她醒過來。
“沫沫,你說得這麼狠是為了讓我心裡好過些?是我闖的禍就該由我自己解決,一個男人是不需要貞操的!”
“你敢!”以沫狠狠地瞪著他,“如果你跟那個騷女人妥協,我割了你那玩意兒!”
相濡臉一紅,別到一旁。
“就算我不會,吉滿也會。她對你怎樣你比誰都清楚!”夏吉滿是哥哥的女朋友,跟以沫關係也非常好,如果讓她知道相濡用身體換來息事寧人,不是她死就是相濡殘。
相濡一拳砸到牆上,吼了句“我去學校接跑跑!”又踢了一腳無辜的門,走了。
哥哥林相濡,妹妹林以沫,弟弟林突至(乳名跑跑),準嫂子夏吉滿,加上植物人媽媽阿依古麗,是不言分離、風雨兼程的一家人。
相濡與以沫並沒有血緣關係,連名字也是頂用了以沫那個從未謀面、過早夭折的哥哥的。以沫六歲那年,爸爸林絡從路上撿回來一個九歲大的流浪兒,渾身長滿疥瘡,還流著膿血,被所有人嫌棄。林絡帶他來家裡,替他治好了疥瘡。以沫發現這個男孩其實蠻漂亮的,有一頭微卷的黑髮和一雙漂亮得如寒星的眼睛。她問他:“你爸爸媽媽不要你了嗎?”他冰冷的目光看著她,很久,點了點頭,“我是孤兒。”聲音也是冷冰冰的。以沫沒介意,熱切地對他說:“我沒有哥哥,你來當我哥哥,幫我打架吧。”
男孩愣了愣,目光中的冷漠似乎淡了許多。以沫很肯定地拉起他的手說她真的很想有個哥哥。她沒說出口的是自己需要一個玩伴,將來挨罰時,也有人一道陪著,不再無聊。
以沫哀求爸爸別送走這個哥哥。林絡看向老婆阿依古麗,她抿著唇,看看以沫,又看看男孩,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