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走了。”男孩小心地說,話還沒到嘴邊就讓風給捲走了,“你可以慢下來了。我們把它們甩遠了。”
但是槍俠沒有聽到。他們疾馳著駛入前方未知的黑暗。
11
接下去的三“天”中,風平浪靜,什麼也沒發生。
12
第三次休息後,他們繼續趕路,這一“天”他們不知道已走了多少路程,一半?四分之三?他們只知道自己並不疲憊,還能往前趕一段。突然小車顛簸了一下,彷彿有東西在車身下給了重重一錘;小車搖擺著,他們不由自主地傾向右邊,原來鐵軌改變了方向,轉向左方。
前方有亮光,雖然很微弱,但在已經習慣了的黑暗世界中突然看到光感覺非常奇異,就好像它是一種全新的元素,跟土、火、水或空氣完全不同。眼前的微光沒有任何顏色,但能被察覺到,'奇+書+網'因為他們無須再靠觸控便能辨認面容輪廓。他們的視覺在適應了黑暗後對光亮特別敏感,在離光源至少五英里開外,他們便注意到了微光。
“盡頭。那就是盡頭了。”男孩緊張地說。
“不是。那不是。”槍俠如此肯定的語氣聽上去倒令人生疑。
不過,他們的確沒有到達盡頭。他們看到了亮光,但那不是日光。
當他們靠近光源時,他們第一次看到左邊的石壁全部被推倒,許多條鐵軌和他們所在的鐵軌相交匯,形成一張複雜的蜘蛛網圖形。鐵軌被光照著,像是鋥亮的光軌。一些軌道上停著棚車、客運車,軌道邊甚至還有個依勢而造的站臺。這些讓槍俠心裡七上八下,就好像是西班牙式大帆船被困在了地下的藻海里。
小車向前行駛時,亮光也不斷增強,照得眼睛有些刺痛。但所幸亮光增強的速度還不算太快,讓他們得以有些時間來適應。他們從黑暗到光明的行進就好像是潛水員從海底深處慢慢回到海面的過程。
前方,離他們越來越近的像是一個巨型的飛機庫。正面有一系列入口,大約有二十四個,都發著黃光;當他們慢慢靠近時,那些入口也從玩具大小的窗戶逐漸變為高度達二十英尺的開口。他們從當中的一個入口進去。頭頂的樑架上刻著一些文字,槍俠猜有好幾種不同的語言。他驚奇地發現自己看得懂最後一種;高等語就是從它演變過來的。上面寫著:
十號軌道通往地表。指向西
裡面的光更強了;所有的軌道在這裡透過一系列的轉轍後合併到一起。有些交通燈仍然亮著,永遠閃著紅綠黃三種光。
他們從凸起的石墩間駛過,一定有數不盡的車輛曾經從這裡經過,它們排的氣把石墩都燻黑了。然後他們看到了一個像是中央集散站的地方。槍俠讓小車慢慢停下來,四下張望。
“這就像地鐵站。”男孩突然冒出一句。
“地鐵?”
“算了。我講的東西你不會懂。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講什麼。什麼都記不得了。”
傑克爬下車,站在開裂的水泥地上。他們看到一些廢棄了的貨攤,那兒可能曾經賣過書報;一家鞋店;一家兵器店(槍俠看到左輪手槍和步槍,一下子變得十分興奮;他湊近了才看到槍管裡都灌滿了鉛;不過,他還是忍不住拿起一張弓,掄到自己背上,還背起一桶箭,他一掂就知道這些箭的重心都不標準,完全不能用);還有一家女性服飾店。某處有個風扇在不停地轉著,也許是換氣用的,它大概已經轉了幾千年——不過或許轉不了多久了。風扇每轉一圈都會發出吱嘎聲,這提醒著人們即使在最嚴格控制的條件下,永動機也只是個傻瓜的夢想。空氣有種被機械化了的氣味。男孩的鞋子和槍俠的靴子形成的迴音之間相差半個音階。
男孩突然喊:“嘿,嘿……”
槍俠轉身向他走去。傑克站在一個書亭前,呆若木雞。裡面,角落旁,有一具乾屍。它穿著藍色的制服,衣服上有金色的滾邊——看上去像列車員的制服。在乾屍的腿上放著一份儲存完好的古老的報紙,當槍俠碰到報紙時它一下子就變成了灰粉。乾屍的臉就像一隻乾枯脫水的蘋果。槍俠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它的臉頰,飄起一陣灰粉。當灰粉落定後,他們透過臉頰上的窟窿可以看到乾屍的嘴巴里有一顆金牙閃閃發光。
“毒氣。”槍俠喃喃自語,“以前人們製造了一種毒氣,可以讓人變成這個樣子。範內對我們說過。”
“那個教你們書本知識的人?”
“對,是他。”
“我猜以前人們用毒氣打仗,用毒氣殺人。”男孩語氣陰沉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