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部分

裡,他和小夥伴們,像活潑的小鳥似地蹦蹦跳跳,嬉戲打鬧著。給這令人心曠神怡的大自然風光更增添了無限生機。

在月光如水的迷人的靜夜裡,他們還結伴坐著白篷的小船,去鄰近的趙莊看社戲。年幼的陪著小客人坐在艙中,年長的坐在船尾。小夥伴們架起兩枝櫓,兩人一支,一里一換,有說的,有笑的,有嚷的,夾著潺潺的水聲,在左右兩岸都是碧綠田野的河流中,飛一般地奔向目的地。船在河裡馳行,河岸兩邊的豆麥散發出的清香,在水氣瀰漫中撲面而來。淡黑色的起伏的山巒,彷佛是什麼巨大的野獸的背脊,緩緩地向船尾跑去了。

一會兒,見到趙莊了,首先撲進魯迅眼簾的是屹立在莊外河邊空地上的一座戲臺,遠遠地它在朦朧的月光下顯得十分迷人,魯迅幾乎疑心是在畫裡見過的仙境,竟在這裡出現了。

童年時候,魯迅的天堂還不僅是這一些。東昌坊口新臺門的院子裡,另有一個小小的天堂,雖然沒有水鄉那麼廣闊,卻也有許許多多動物與植物,這就是魯迅家院子後面的百草園。這裡有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高大的皂莢樹,紫紅的桑葚;蟬兒在樹葉叢中不住地鳴唱,黃蜂在菜花地裡忙碌著,輕盈的雲雀忽然像一枝箭似的從草間飛向半空中去。而在短短的泥牆底下,油蛉在低唱,蟋蟀在彈琴,翻開斷磚來,有時會看見蜈蚣,還有斑蝥,倘若用手指按住它的背脊,便會拍的一聲,從後竅噴出一陣煙霧。

家道中衰(7)

魯迅到了三味書屋之後,老師雖然很嚴厲,但在這裡也有許多快樂,當壽老先生讀書入神的時候,他的幾個同學用紙糊的盔甲套在指甲上做戲,而他就開始畫畫,用荊川紙蒙在小說的繡像上,一個個地描下來。書屋後面還有一個狹小的園子,同學們可以偷著去花壇上折梅花,找蟬蛻,捉蒼蠅喂螞蟻……”

這一切都是那樣美好,那樣和諧地點綴著他生命的早晨。天真的、快樂的少年魯迅,哪裡知道人間還有許多骯髒和黑暗,苦難與貧窮。在他充滿著稚氣的眼裡,整個無邊無涯的世界,都像他家裡的院落,都像百草園、三味書屋,都像安橋頭那裡的靜幽幽的小河與田野,都是那麼秀麗,那麼生動,那麼充滿情趣。他不知道,在他的視野之內的小小世界之外,還有另一個悲慘世界,那裡還有不平,還有哀傷,還有惡對善的摧殘,醜對美的踐踏,還有終年像牛馬一樣辛苦輾轉的勞動者掙扎在飢餓和死亡的懸崖之上。他還以為,那些陪伴著他的鄉村裡的小夥伴,也像花木和鳥禽一樣,自由自在地生長,無憂無慮地裝點著遼闊的大自然。

十三歲以前的魯迅,在溫暖與歡樂中過著士大夫家庭裡的少爺生活,他還不瞭解社會,不瞭解社會中除了窗明几淨、豐衣足食的天堂之外,還有一個黑暗如漆的人間活地獄,更沒有想到他後來竟成了推翻這個地獄的勇士。

1893年,在魯迅的家庭中,發生了一場決定他命運的風暴。這場風暴,無情地摧垮了周家的安樂世界,從此和平與安寧結束了,敗落與苦難降臨了。

這年三月,周福清因母親去世,告假回籍。就在這年的秋天,他一手造成的災禍到來了。這是浙江舉行鄉試的一年,主考官殷如璋已經離京前來。殷如璋與周福清是同年,曾經相識。親友中便有人認為這是一個讓子弟出頭的好機會,於是,幾個富有的人家湊齊了一萬兩銀子,寫成錢莊的期票,請周福清出面去賄賂主考官。這些想出頭子弟中間也有魯迅的父親周伯宜。

周福清承允此事後,便到蘇州去拜訪主考官,隨即又命跟班將裝有期票的信函給主考官送進去。那時正、副主考官正在船上閒談,主考官見到信,知道其中必有奧妙,並不拆看。可是那個老實而粗笨的跟班卻急得叫嚷起來,說信裡有錢票為什麼不給他回條。這一聲喊叫,把一場風暴刮起來了。殷如璋開啟信閱讀了一遍後,很嚴厲地宣告了信中的關節。周福清很快就作為案犯,被送往蘇州府查辦。知府王仁堪本來想含混了事,說犯人素有神經病,替周福清開脫。可是傲氣十足的周福清卻否認自己有神經病。他振振有詞地歷數考場行賄的許多故事,說自己不過是照此辦理而已。王仁堪無可奈何,只好將周福清押往浙江處理。在清代,科場案歷來被當作重罪,有時一案竟要殺戮幾十人之多。到了清朝末年,對這種案件的處理才有所緩和。周福清一案由浙江審理後,呈報刑部,請旨處分,定為“斬監候”。他後來在杭州府的監獄內被關押了八年之久。

這場大變故,對於魯迅一家是個翻天覆地的災難。他們不得不擠出全家收入的錢財,來填補這個無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