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那抹熟悉的綠衫身影,沈隨風心下微微一震。
他頭一個警覺的念頭便是——她又想耍什麼花招了?
可眼見她狼狽不堪的模樣,他又無法坐視不管。
“停轎!”
“是。”轎伕恭應。
“大人?”史翔有一絲詫異。“外頭正下雨……”
“不妨事。”他接過隨從打起的油紙傘,不管溼答答的雨地讓官靴都沾溼了,撐傘走近曹綠袖身旁,為她擋住越下越大的雨勢。
她已拾妥了書本摟在懷裡,見是他為自己打傘遮雨,面上不由得一愣。
“大、大人?”她臉上閃過一抹驚異,隨即斂眉,低聲道:“對不起,又驚擾您的駕了……小女子告退。”
“且慢。”他凝視著她半溼了的衣袖和發端,薄薄的春衣隱隱透肌,已是冷得微微瑟縮發抖,不禁出聲喚道:“你怎沒帶傘?”
“出門時天氣還好,在書鋪裡待久,沒料想出來的時候才發現下雨了。”她雪白貝齒因寒冷打戰著,緊緊環抱著書本,勉強笑道:“不過雨不算大,我用跑的,很快就能到家了。”
她抱著書,不由分說就轉身跨出傘外——
“等等!”他一時衝動,忘情地抓住她的手,急喊:“你衣裳都溼了,等回到家早生病了。”
曹綠袖回首,怔怔地望著他,被他溫暖大掌握住的手彷彿觸著了電,陣陣陌生異樣的酥麻戰慄感瞬間流竄過全身。
沈隨風也同一時間呆住了。
掌心裡柔軟的小手冰冷得令他一陣心疼,她倉皇無依如小鹿的眼兒脆弱地望著他,好似想逃開,又像是要祈求些什麼。
史翔和一干隨從轎伕也看傻眼了。
最終,還是沈隨風率先驚覺清醒過來,猛然鬆開她的手,“對、對不起,我唐突了。”
掌心的溫暖倏然消失,她心底忽然湧起了一種空空蕩蕩的感覺……曹綠袖忙收束心神,怏怏然一笑。
“哪那麼嬌弱,淋淋雨就病了呢?”她一副迫不及待想要離開的模樣,一邊說一邊往後退。
“倒是大人,您還是快回轎子裡吧,萬一受寒,豈不又是小女子的罪過了?”
“傘給你。”沈隨風打著傘亦步亦趨跟上前,她退一步,他就上前一步,手上的油紙傘堅定地遮擋在她頭上。
“不用了。”她一副不希望再與他有任何牽扯的表情,讓他心頭沒來由一陣不舒服。
“我會吃人嗎?”他濃眉糾結,臉色不悅。“犯得著見了我就——”
“哈啾!”她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他眉頭皺得更緊,二話不說解下披風遞給她。“穿上。”
“真的不用了……”
“現在是你逞意氣的時候嗎?”沈隨風繃著臉,不由分說將披風往她身上罩去,稍嫌笨拙的替她打了個歪歪斜斜的結,低斥著,“穿上。人要是病了,想幹什麼都不行,難道連這點道理也需要我提醒嗎?”
可惡!明明動作這麼溫柔,幹什麼嘴巴就是不饒人?
曹綠袖強忍住嘟小嘴的衝動,冰涼小手揪著胸前披風衣帶,“可是這披風……怎麼還你?”
“再說吧。”他看著她,將傘也硬塞進她手裡,“雨大了,快回去。”
“謝謝大人。”她輕咬了咬下唇,晶瑩大眼直直地凝視著他。
沈隨風轉過身去,在史翔急急打起的傘護衛下上了轎,在放下轎簾的那一剎那,他深邃目光再瞥了她最後一眼。
青色轎簾緩緩垂落,掩住了那張傘下雪白的小臉。
“起轎。”他終於喊道。
曹綠袖痴痴地望著那乘軟轎緩緩消失在眼前,嘴角不禁往上揚,笑得可開心了。
“哼哼!”她摸了摸身上暖和的披風,再朝上看了看油紙傘,“不錯不錯,很好很好。”
春雨綿綿,雨中借傘……這情節、這橋段很是眼熟吧?
嘿嘿,聽說當年白娘子就是靠這一招拐到許仙的呢!
雖然是老梗,但通常越是老梗越見人性,也就越有效。
這可是如柳姐姐不吝貢獻玩弄男性——呃,是公關交際,多年來的心得之一喔!
一到夜晚,曹媚娘就望著滿屋子花兒似的姑娘嘆氣。
除了走高階路線的客人會上門外,現在就連僅剩的那三分之一的客人也不見了,偶爾只有小貓兩三隻。
再這樣下去,恐怕真得弄到她非拿出多年積攢的老本賠進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