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風雪中的朝臣宗室心有所感,紛紛跪倒。
“陛下駕崩了!”柳娘高聲宣佈,淚水滾滾而出,她以為自己不會傷心的。
太子朱載壡領著眾位弟弟和朝臣嚎啕大哭,奔進內殿,拍打著皇帝的龍床,哭得撕心裂肺。
這是她的孩子啊,她教他待人不可全拋一片真心,可他仍舊仁慈而友善。對皇帝真當成父親般敬重,對朝臣禮遇而寬容。
柳娘看到臉色灰敗的裕王和景王,他們過了先帝孝期就要出京鎮藩,曾與太子相爭,他們的下場可想而知。還有混在人群中不顯眼的朱載堃,他也是柳娘所出,卻一直裹著隱形人一般的日子。柳娘依舊拿大明藩王典範周王一系的例子教導他,朱載堃性情比他的皇帝哥哥更加溫和。
簾內,昭宜公主領著諸位皇室內眷叩首痛哭,神情悲哀。若論誰最像她,自然是這個長女,柳娘在長子朱載壡身上傾注心血最多,長女昭宜卻是自學成才。
柳娘任淚水在臉上流淌,緩緩走到太子跟前,長長的裙襬滑過重臣眼前、滑過諸位皇子身前:“太子不可哀毀過甚,你父皇在天之靈只盼你繼承大明兩百年基業,再創輝煌。”
一直痛哭的首輔徐階立刻反應過來,帶著朝臣跪請太子靈前繼位,確定名分。
柳娘最後看了一眼皇帝,扶著上柔的手慢慢走出乾清宮,把哭聲扔到腦後。水柔也恭敬的走在身邊,她是皇帝的暗線,可一生侍奉柳娘,已經說不清楚心到底忠於哪邊。現在好了,她能安心效忠唯一的主子。
柳娘回到長春宮,宮女內侍臉上也還有哀容,但眼睛裡已經透著輕鬆。不再緊繃身子,如臨大敵,大明只有廢皇后,沒有廢太后的。宮人都放鬆下來,柳娘左右環視,太后的日子真是清閒啊。
第102章 番外1
“陛下; 《宗藩條例》乃是先帝欽定; 也是您牽頭擬定的; 怎麼現在又不實施了呢?”高拱怒氣衝衝道。
此時; 他們正在乾清宮議事; 乾清宮已經新顏換舊貌; 坐在這裡的不是身著道袍的先帝,而是穿著正統龍袍的當今。
“高先生萬勿生氣,並不是不施行; 只是還要從長計議; 事緩則圓嘛。”新登基的皇帝朱載壡笑道; 並不以高拱的冒犯為意。他自十五歲成年之後就監國; 代父理政; 處理事務經驗豐富; 和朝臣們也十分熟悉,並無需要磨合的地方。
“陛下聖明,確實有要再改的地方。先帝寬仁,藩王待遇仍舊奇高; 限妃妾、均人役都是小打小鬧; 先前也有施行,效果不嘉。陛下若能大動,臣等冒死相隨。”袁煒也是個急脾氣; 見皇帝遲疑,趕緊激將。
朱載壡看著眼前氣勢洶洶的大臣,突然間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都怪他愛惜人才,點進內閣的都是脾氣火爆之人。
徐階到底是首輔,做事圓滑周全,和稀泥道:“宗藩之事,千頭萬緒,繁複多變,並非一日之功,陛下說事緩則圓乃是至理。諸位同僚憂心社稷,還請陛下寬恕其失儀之罪。”邊說邊跪下了。
“徐先生請起,朕豈會因言怪人。”朱載壡趕緊叫起。
高拱和袁煒卻不領情,他們堅持要在此次小朝會上說清楚,中央耽擱一天,地方就能耽擱一年,大明已經經不起繁重的宗室壓力了。
兩人還想說什麼,徐階卻已經跪地高呼“萬歲!”
此乃禮節,高呼萬歲即告退之意,和端茶送客一個道理。且一人高呼,旁人也要跟著行禮,才算附和禮儀規範。
朱載壡感激的看了一眼給他解圍的徐階,大步疾走,生怕被抓回來。
待皇帝走了,袁煒抱怨道:“子升兄這是做什麼,不一鼓作氣定下來,反倒學起‘萬歲閣老’的做派來了。”萬歲閣老說的是成化年間萬安,成化年間的內閣可是他們後來人的前車之鑑。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他們這些讀書人熟讀聖賢經典,一心為民請命,難道是來做招牌的嗎?
徐階不慌不忙道:“懋中賢弟勿急,宗藩牽連甚廣,陛下小心謹慎才好呢。”
“先帝已去,今時不同往日。”袁煒著急啊,好不容易出身藩王的先帝走了,他們希望盼來的是一位明君。
徐階卻只捋著鬍子不說話,走在一旁的高拱笑道:“懋中兄別被騙了,子升兄胸有成竹呢!陛下雖不同於先帝,可懋中兄忘了,平王殿下亦是藩王,宮中還有太后娘娘呢。”
這裡的平王說的是先帝三子朱載堃,乃是陛下一母同胞親弟弟,景王、裕王已經就藩,平王卻長居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