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修苦練求之不得,他的皇后似乎早就找到了長生不老之路。
柳娘與皇帝相處三十年,一生的工作就是研究他、揣測他,看著他的眼神,柳娘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可願和朕說說實話?”皇帝問道。
“妾與陛下這幾年也只在大宴之時見面,還以為您厭了妾,不願聽妾說話了。”柳娘撫了撫鬢角,笑道:“不敢說實話,怕氣著您。”
“六十耳順,人之將死。”皇帝的舌頭也開始不聽使喚,他儘量簡短的表達自己的意思。
是啊,人生六十耳順,到了這個年紀,什麼實話都不會生氣了。柳娘看了看窗外,從皇帝枕頭下取出一塊令牌,出門交給黃錦,才施施然返回。
殿中有兩道不明顯的氣浪聲響起,是暗衛追隨著那枚令牌而去。
皇帝的目光從震驚到惶恐又到無奈,恍若第一次見面一般看著柳娘。
“如此,我才敢放心和陛下說話。”
“黃錦背叛朕。”怒氣讓皇帝看起來臉色紅潤。
“陛下誤會了,黃伴伴對您忠心耿耿。今年入秋您病倒之後,黃伴伴也病了,一直拖著病軀只想為您最後盡忠。他是為了您好,您已經交待清楚朝政後宮,如今想與陪伴三十年的妻子說說話,黃伴伴理解,不會打擾的。”自從在端妃一事上,柳娘和黃錦無意識的合作之後,柳娘就發現了黃錦可以“欺之以方”。黃錦不是君子,但他對皇帝忠心耿耿,願意為皇帝犧牲。這些小節平日不顯,關鍵時刻用對了,能扭轉乾坤。
皇帝長出一口氣,慢慢恢復心緒,道:“無所謂了。”反正他就要死了。
柳娘為皇帝整理好被角,溫婉賢惠,“我早年就和陛下說過,修仙不靠譜。人若想長壽,只需衣□□致,心平氣和,生病有高明的大夫調理,平日裡適當運動。陛下不聽,如今看我和陛下的對比,可服氣了?”
皇帝不置可否,反問道:“太子是你一手教導的,他不會有你不喜的毛病。”皇帝也知道柳娘厭惡修道求仙,服食丹藥。
“是啊,壡兒允文允武,最重要的是謙和仁慈。在您這樣威嚴的父皇面前,不謙和忍讓,也做不得這些年的太子。”柳娘輕嘆,她能做的是潤滑劑,兒子天然嚮往父親的關懷。“這些年您沉迷修道,百官迷茫,待壡兒上位,當一掃頹廢,再創新篇。”
“朕讓人迷惑?”
“是。您是絕頂聰明之人,這些年不上朝依舊牢牢掌控著朝政,海瑞上書的時候妾還感嘆,他有一句話說對了。‘視朝臣如奴僕’,您手段高明,玩弄大臣於股掌之間,讀書人的風骨都讓他們丟了。”
“你也認為不好?”在人生的最後階段,皇帝突然想和皇后探討自己的一生,從未有人如此直白的與他說話。臨死能有這麼一遭,也不算無聊。皇帝心想自己這一口氣不知什麼時候就接不上來了,臨死也該聽兩句實話。
“皇帝是不能用好或壞來形容的。大明開國兩百年,文官專權,奸宦亂政,只在您的治下,宦官回到皇家奴僕的本分上,再無干政之舉。您治理奴僕是好手,管理朝臣更是,棄嚴嵩而就徐階,您是明白人。”
“他們都盼著嚴嵩死呢!”皇帝笑道,他剛剛在遺詔中還提及嚴嵩,讓人為他修墓,那些大臣的臉色真是好看啊。即便他老眼昏花看不清,想像著也快意萬分。眾人都盼嚴嵩死,只要他自己還寵信嚴嵩一天,那些人也只能望洋興嘆,徒勞無功。他才是這世間的主人,皇帝自豪回想。
“那是不敢盼著陛下死,只能盼嚴嵩去死了。”柳娘直白得猶如尖刀,不再避諱皇帝的身份,道:“嚴嵩死時,寄食於墓舍,既無棺木下葬,亦無人弔唁。是壡兒派人為他收斂屍身,入土為安。陛下倒不用擔心落得嚴嵩的下場,你若去了,定有人真心為你一哭。”
“有卿嗎?”
“或許有。”
皇帝苦笑,“太子仁慈。”
“是啊,我教出來。壡兒聰慧,卻又寬厚仁善,這一生我都為壡兒自豪。嚴嵩在時,妄圖撼動儲位,攛掇裕王、景王奪嫡,我都忍無可忍,壡兒卻能同情他老無所依。我兒仁慈,有孝宗遺風。”柳娘說起兒子,興高采烈。
“朕倒成了憲宗。”
“憲宗寵愛萬貴妃,陛下迷戀修道,千古皇帝從為有過,你倆開先河之人,都將名流千古。”柳娘笑道:“陛下放寬心,千古功過自有後人評說,武則天還能立一無字碑呢,您又何懼後人史筆。”
“朕不怕,你說。”皇帝當然不怕,他若是怕,就不會和朝臣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