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舟忽然攬著她的腰,濃眉微微一挑,露出淡淡的驕矜滿足來,看得嬴妲有些莫名其妙,卻又忍不住跟著歡喜。
“公子心情好了?”
蕭弋舟在她的嘴角啄了一口,將佩劍取了綁於腰間,輕一笑,“好了。”
嬴妲溫柔地垂眸,將他的腰抱了一下,然後臉紅地鬆了。
她送他出門,目送蕭弋舟到門外,他的馬消失在深巷盡頭,馬蹄聲也被折角高牆吞沒,變成如管空巷裡一縷細微的風,她望了許久,隨著周清走了回去。
經過上回懿旨一事,守在嬴妲身旁的,換成了周清,濮陽達赧於見她,索性避而不見,嬴妲對濮陽達見死不救沒有微詞,明白他萬事以世子為先,是人之常情,只是她也覺得不如不見,以免彼此尷尬。
周清個性較濮陽達活潑,能開玩笑,沒大沒小,不過嚴肅場合還是板著臉一本正經的。
“許久不見世子如此容光煥發了。”
還真要這位公主佛爺在,才能讓世子開懷起來。
嬴妲雖不說,心下也很歡喜。微微紅了臉,在門後廊下立了會,便朝裡院走去。
後院久而無事,嬴妲與鄢楚楚又烤起了地瓜,吃著時,她靦腆地對鄢楚楚道:“煙綠姐姐手藝好,不知我能不能與她拜師學藝呢。”
鄢楚楚一語道破,“想為公子洗手做羹湯?嗯,拜師不必,她必定是極願意教你的。”
那姑娘憊懶得很,一直是她開灶生火,早厭膩了,巴不得有人給她打下手,將她的一身好本事學了去。
嬴妲被說得愈發羞窘。
鄢楚楚又道:“不過,在這兒學,也學不到什麼,等出了平昌這座囚籠,煙綠才算是有用武之地。”
“那姑娘,從小身世孤苦,被人賣到紅樓去,給人當燒火丫頭,後來長大了愈發美貌,老鴇子動了心,讓她在前院接客,她命數好,遇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公子,公子將她贖了出來。她自願跟隨公子當牛做馬的,到了侯府,又自己學了不少菜,她說除了掌勺的本事,恐怕也拿不出什麼報答公子了。將來教了你,她嫁了人家去,也能放心了。”
嬴妲低著眼瞼,小湯匙輕輕舀了一勺軟紅滾燙的紅薯。
“姐姐呢,信二十五歲能遇上真命天子麼?”
那是東方先生的預言。
鄢楚楚掩唇,似在笑她傻,“我啊,蹉跎一日算得一日罷了,想什麼天命姻緣!我可不如煙綠好命,我在當花魁時,服侍過無數男人了!將來哪有好人家願意要我!”
見嬴妲一直呆呆地望著自己,鄢楚楚幽幽地托腮,盈盈一笑,“我曾經撿了一個十歲大的孩童,帶在身邊養著,他倒是說要娶我來著,可惜他死於戰亂。也遇上一個負心人,說攢夠了錢便來娶我。我也心悅她,守著他的承諾,不論什麼活都接,不為別的,只為從花柳之地抽身。可惜,他後來嫌惡我的出身,也跑了,沒音信了。”
亂世之下,幾人安如完卵,是不曾經歷過悲愴與苦痛的?嬴妲從來不覺得自己是最可憐的那一個。
嬴妲握住了鄢楚楚的素手,不過這些陳年舊事,鄢楚楚說來口吻平常。
“孩童?他是怎麼死的?”
“我叫他臭小孩,”鄢楚楚笑起來,“他是個伶俐聰慧的,不過喜怒不大形於色,吃了許多苦頭的,素日裡少說話。他比我小五歲,我梳攏之夜後便遇到他了。我本意欲攢點錢給他贖身,他在後院幹活,價錢遠比我便宜,豈料到後來淮陽被攻陷,城破了,他為保護我,死在陳湛人馬手裡,我一人輾轉流落到北荒避難,為公子所救。”
“小屁孩餓得瘦瘦小小的,我與他相依為命四年,他臨死前,還讓我好生地活。我想啊,我一人揹著兩人的命,怎敢不苟且偷生。只可惜,我也不曉得他姓甚名誰,僅有的小名也是我起的,我心裡,早認他做我夫君了。”
“東方先生說的姻緣,大約是見我孤寡到現在,一時不忍隨意編的。我自己早已沒嫁人的打算了,過幾年,公子發落我時,我攢了些私銀,還可底氣十足地離去,下半生做點生意去,我想得不錯。”
嬴妲嘴裡咬著的紅薯,忽成了苦味。
“對不起,我不該問。”
“無事,”鄢楚楚拾起火鉗,在爐子上撥了撥,又一隻地瓜烤熟了,她用手壓了下,燙得嚇人,便只好用硬砂紙裹著將它拿起來放到一旁,又扔了幾個上去,“烤了七八個,也吃不了,待稍冷些,我拿給煙綠她們去。”
說著氣氛凝滯了下來,嬴妲不敢多問,鄢楚楚也不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