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趙石在意的不是這個,此人進來之後,只是躬身失禮,這無疑是失禮的,要知道,不說他如今統帥大軍,就說以他大將軍的身份,別說一個小小的典農使,便是安撫使見了他,也要行下軍禮相見。
不過,對於官場禮節已經爛熟於胸的他,腦子稍微轉轉,就明白了其中關節。
事實上,此人還真不算失禮,一來,典農使是正經的文職,可以說與他不相統屬,平時相見,行個下官禮也就是了,用不著大禮參見,二來呢,他和張峰聚乃結義兄弟,論起輩分來,也就差著一輩兒,若以私誼相見,先行禮的反而是他這個大將軍才對。
但理是這麼個理,真要較真兒,現在讓人拖出去打上幾軍棍也說的過去。
這裡是哪裡?這裡是兩軍陣前,伐夏諸路兵馬總管的中軍大帳,不論誰來到這裡,除了皇帝陛下親臨,剩下的,不論誰來到這裡,都是他的下屬,典農使。在他這兒真不叫官兒……
趙石目光閃動間。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並站起身來,擺手道:“張大人一路辛苦,趕緊坐下說話。”
眼瞅著對方臉上笑意大盛,趙石這裡便有了點譜,不過隨即心中便是一曬,道了一句,虎父犬子。
這四個字可不是憑空而來,他與張祖雖然並未謀面。但有兩件事,卻已經讓他印象深刻。
當年,秦夏議和,西夏人慾迎娶靖佳公主入夏,派了迎親使節入秦提親。
那時,景帝已經意動,也許只要西夏使臣到了長安,這事也就定了,正是他趙石,聯結了李匪。又暗中送信與張祖,最終有了洗劫西夏使臣隊伍。使得和親之事無疾而終。
而且,隨後李匪率西北馬匪入吐蕃低地,並能在吐蕃低地站穩腳跟,實際上都離不開西北鎮軍的暗中支援。
在這件事上,算是趙石欠下張祖一個大大的人情,也讓趙石清楚了,西北鎮軍指揮使張大將軍,就算沒有折大將軍的威望和領兵之能,但在心胸手段以及魄力上,世上也沒幾個人比得上。
而且,後來幾年之前的長安之亂,有他片紙相邀,便有張承率兵匯合吐蕃騎兵,揮軍長安,而那個時候,張祖已經病重,還能有著如此決斷,幾乎將西北張氏一門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他的身上。
這樣一個人,若是生而逢時,不定能掀起多少風浪波濤出來呢,可惜,當天下風雲湧動之時,此人已然老去……
而之前,他和西北張氏的關係,也很簡單,互為依靠,暗中相互扶持罷了。
但到得如今嘛,他已經晉身為興國公,冠軍大將軍,為大秦諸位大將軍之首,身上還有著樞密副使,國武監山長這樣的職銜,今日,更是伐夏諸路兵馬總管,手裡握著數十萬大軍的兵權。
可以說,現在西北張氏,已然處於他的庇護之下,若是沒什麼意外,只要他在一天,西北張氏無須做什麼,自然可享盡榮華富貴。
現在其實就已經可以看出端倪,張峰聚真正晉身大將軍是早晚的事情,真要論起來,他立下的戰功,比杜山虎還要多上許多,之所以到得現在,還不能真正跨過那道門檻,不但是因為他的年紀,還因為受了家族拖累。
一門之中,出現兩位大將軍,在大秦,除了折種兩家,再無旁人,加之,一個手握西北鎮軍兵權,一個遊離在外,與大將軍趙石情同手足。
這樣的西北張氏,別說折種兩家不願意見到,就算是當今陛下和朝中重臣們,也要忌憚萬分。
所以,伐夏之役過後,西北張氏肯定要迎來一個巔峰,張承,張峰聚,都要往上走一步了。
所以,右路兵馬,西北悍將張承只能做個押糧官,種遂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壓一壓西北張氏,戰後論功行賞,也好留下餘地……
這不以各人的意志為轉移,戰後,他能保張家出一位大將軍,另外一位如何,卻要看朝廷的意思,而在張承和張峰聚之間做出選擇,結果應該很明顯。
這些事情,都明明白白在他心裡裝著呢,以他這樣一個位置,見到的,聽到的人和事太多太多,能想的如此明白,如此的透徹,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兩人多年相交處下來的情分罷了。
而種家,李家這樣的姻親,即便是鞏義趙氏一族,也沒見他如此費心過,男兒相交,可貴之處,正在於此……
本來,他想問問張峰聚的意思,卻一直不得其便,伐夏之功就在眼前,兩人要操心的事情都是太多太多,沒空深談什麼。
以趙石想來,等到拿下靈州,應該能鬆緩一下,在論功行賞之前,跟張峰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