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不適是什麼原因。”
“母親,”辛西婭突然說道,“你知道我生病不是這種原因。求你別胡亂編派我。我已經和羅傑·哈姆利先生訂了婚。再沒別的。”
“再沒別的!還有呢!”羅傑說道,“我不能接受你的承諾。我已經有了承諾,但你是自由的。我喜歡有自己肩負承諾,叫我快活,心裡踏實。可是你呢,兩年中機會多的是,不能說定了約束自己。”
辛西婭沒有立刻說話。她顯然在暗自盤算什麼。吉布森太太接過話頭。
“你真是慷慨大度。也許此事再不提起為好。”
“我倒希望保密。”辛西婭插話道。
“當然,我親愛的寶貝。這正是我剛才要說的意思。我從前認識一位年輕女士,她聽說一位她很熟悉的小夥子死在了美國,便馬上說她和他有訂婚之約,甚至破格地戴了寡婦喪章。結果死人的事屬於誤傳,小夥子健健康康高高興興地回來了,逢人就說他根本沒考慮過她。這就叫她很狼狽。這類事還是先保密為好,到該公佈的時候再公開。”
就是在這樣的時候,在這樣的場合,辛西婭還是抵抗不住說笑的誘惑:“媽媽,我答應你,不管傳來羅傑·哈姆利先生的什麼訊息,我不戴寡婦喪章就是了。”
“請教我羅傑!”羅傑親切地低低插了一句。
“他日後要是抵賴,你們大家就作證他宣佈過想著我。不過同時我也希望這事保密,保到他回來後——我相信你們大家都會關照我這個願望的。求你了,羅傑!求你了,莫莉!媽媽,我必須特別求你保密!”
她只要叫著羅傑求他,還用那麼甜潤的聲調,羅傑任何事情都肯答應。他握著她的手,默默地向她保證。莫莉覺得她永遠也不會把這事當一則普通新聞提起的。於是只有吉布森太太發話作答了:
“我親愛的孩子!為什麼‘特別’關照可憐的我?你知道我是世上最可信賴的人!”
壁爐上的小吊鐘打了一聲半小時的響。
“我得走了!”羅傑悶悶地說,“沒想到已經這麼晚了。我到巴黎後寫信來。驛車這時快到喬治客棧了,而且只停留五分鐘。最親愛的辛西婭——”他握住她的手,接著似乎是在抵抗不住誘惑,拉她過來親吻。“記著你是自由的!”他說道,說著放開她,過去同吉布森太太告別。
“只可惜我早已不自由了,”辛西婭說道,臉微微一紅,不過她腦子快,總算接了個巧妙話掩飾過去——“即使我想自由,你們認為我會允許自己自由嗎?”
接下來輪到莫莉了,昔日兄長般的親切又回到他的神情舉止和聲音中。
“莫莉!你不會忘記我,我知道。我也永遠不會忘記你,不會忘記你曾——待她那麼好。”他的聲音開始發抖,還是趕快走為好。吉布森太太在滔滔不絕地說告別話,沒人聽,也沒人注意。辛西婭在重新整理桌上花瓶中的花,這花插得不盡如人意,遇上了她的藝術目光,她不假思索便動手改進。莫莉呆呆站著,心都麻木了;既不覺得高興,也不覺得傷心,沒有任何感覺,只昏沉沉發暈。她感覺到握住她手的那隻溫暖的手突然一鬆,便抬眼觀看——直到這會兒她一直眉目低垂,似乎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他剛才站著的地方已經空了。樓梯上傳來他匆匆的腳步聲,前門開啟又關上了。這時莫莉閃電一般奔上頂層閣樓——是一間木頭房,窗戶正對著羅傑必須走下去的那條街道。窗扇的掛鉤沒用過,不靈活了,莫莉使勁拉——除非窗子開啟,她的頭伸出去,否則最後看他一眼的機會就沒有了。
“我必須再看看他。必須!必須!”她一邊拉窗鉤,一邊哭。他在那邊,猛跑著去趕倫敦驛車。他的行李在他過來向吉布森一家告別之前已經放在了喬治客棧。莫莉看見他匆忙之中一轉身,手搭涼蓬遮住夕陽直射過來的光,頻頻朝她家房屋眺望——莫莉知道,這是希望再看辛西婭一眼。不過他顯然沒看見任何人,連站在閣樓窗前的莫莉也沒看見。原來他轉身時莫莉往後一縮,躲進暗影中去了。她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往前站,不能像有資格的那一位一樣依依相送,望著他揮手遠去。沒有依依相送的任何跡象——再一轉眼——他已經不見了,一去幾年啊!
莫莉輕輕地關上窗,全身發抖。她離開小閣樓,回到自己屋裡。但她一直沒有動手脫去出門的穿戴,知道聽見辛西婭上樓了這才開始脫。
她匆匆走到梳妝檯前解帽帶,帽帶打成個死結了,得費些時間才能解開。辛西婭的腳步聲停在莫莉的房門口,她把門開了個縫兒,說道——“我可以進來嗎,莫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