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就愛去高家的,這次也自告奮勇買了幾斤黃豆來,磨了豆腐,打定了主意初二要與哥嫂去蘇家塘一日,高氏只當她與未出嫁前一般,歡歡喜喜應了。
江老大也不好當著爹孃面不讓她去,只江春覺著這嬢嬢有些愛出風頭,但王氏縱著她,一家人無人說不妥的,她只當自己“小人之心”了。
那豆腐用乾淨盆子裝了兩盆,打上涼水浸泡了,也能儲存久些,放在車上就佔地方,再加這多年禮,自然將小小的牛車給塞滿了,三個大人四個小的就有些坐不下。
高氏與江春都道武哥兒兩兄弟小,抱了他們坐車上;文哥兒是個調皮的,車上坐不住,鬧著要走路。倒是江芝怕走路帶起那泥土撲到她新扯的裙腳上,也堅持要坐車……於是,就變成江芝領著兩個侄兒擠在車緣上,江老大給他們趕車。
一路上少不了問些高家這兩年的近況,聽聞劉氏去了三年高洪還未娶親,江芝還笑著打趣“那豐厚家財卻是無人張羅了”。其實這三年來打高洪主意的人不少,但蘇外婆念著與劉氏婆媳一場的情分,兩個孫子也漸漸大了,就未與高洪提續絃之事,高洪自己也不出氣,自也就鰥了下來。
“春兒,那你兩個表哥做甚哩?”
“表哥去了州府讀書,表弟還在私塾。”高力的私塾已經讀了四年了,總也考不上縣學,今年說不定文哥兒與江夏都有可能考上的,他仍然還在“小學生”隊伍中原地踏步。
“那你表哥讀書很上進咯?”江芝眼裡泛著光。
江春不想多談高平,只隨意敷衍道:“尚可吧。”
“你舅母也是個沒福的,未去東昌前,我見過幾次,真是個賢良淑德的好娘子哩,現今兒子出息了,她卻沒享到這福……今後也不知……”見江春不欲多說,她也就住了嘴。
待到了高家門口,卻見那大門是關著的,門口竹筒子裡插滿了一匝新的香把子。
江老大先敲了門,半日無回應,但想著大年初二的,自不會出門,該是在家的,他又“舅哥舅哥”的喚了幾聲。
高氏見仍無人應門,還道“怕是在灶房聽不見哩”,她忙“阿嬤阿嬤”的喚了幾聲。
可能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沒幾息功夫,門後響起了插梢被拉開的聲音,只是卻不太順當,中間還有那鎖頭掉地上的“哐當”聲,反覆幾次了才將門給開啟。
首先引入眼簾的是個六七十歲的黑瘦老嫗,兩頰高突,目珠混濁,身上衣裳也有些灰撲撲的……就是摳門如王氏,過年也要穿新衣裳的,這倒是……不似那大方爽朗的蘇外婆。
蘇外婆見了門口幾人,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勉強笑了聲道:“小鳳幾個回來啦,快進來。”說著將手摸到江芝肩上,輕輕嘆息了句“鳳兒倒是瘦了些”。
“轟!”
江春只覺著腦袋嗡嗡作響,那分明是江芝,身量與高氏頗為相似,但臉面卻是明顯不同的,她的眼睛沒有高氏的大,鼻子要比高氏挺一些,嘴巴也比高氏大一些、紅一些……絕對不是同一個人。
高氏有些愣愣的望著親孃牽了江芝的手叫“鳳兒”,似是反應不過來。
江春鼻子有些發酸,忍住淚花上去牽了蘇外婆的手,才觸手,只覺著瘦骨嶙峋,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上除了硌人的骨頭,就是薄軟鬆弛的皮子……江春眼內愈發酸了。
她故意甕聲甕氣道:“婆婆未想到我們來這早吧?我們四姊妹早就唸著要來吃婆婆做的糖糕哩,大清早起來就往婆婆家趕了!”
蘇外婆終於將視線定焦在她身上,露出慈愛的笑來:“婆婆的小乖狗都長成大姑娘了,快進來,今年婆婆還沒做糖糕哩,待會兒讓你表弟去買來與你吃。”說著就將江春拉進門。
江春望著她有些踉蹌的腳步,忍住心頭酸楚,主動拉住了她的手,微微用了點力,將她牽著進了堂屋。
一進堂屋,見門後放了兩把鋤頭,上頭生了些鏽,像是好久未用了。鋤頭旁擺了筐筐籮籮的一堆,愈發覺著雜亂了,就是簸箕篩子的也七上八下的橫在屋裡……顯而易見的比劉氏剛去世那年還要雜亂。
不知是堆積物件太多的關係,還是窗戶未開啟,屋內顯得有些幽暗。
“阿嬤你們怎不開窗,這光線不太好哩!”高氏說著就要去將紙窗戶推開。
蘇外婆卻嘆了口氣:“你阿爹病著哩,這窗子我也不敢開。”
外公是個勞苦了一輩子的莊稼漢,上山下地的,就是冬日下河洗澡,也不會咳一聲的身子,大正月間居然病得不敢開窗,這也太反常了……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