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展開一塊白色的大布,要父親跟他一起把奶奶的屍骨抬到白布上。父親被河道里的嘔吐聲傳染,脖子像打鳴的小公雞一樣抻動,喉嚨裡發出呃呃咯咯之聲。他特別不願意動那些慘白的骨頭,他當時就對這些骨頭產生了極度的厭惡。
爺爺說:“豆官,連你孃的骨頭你都嫌髒嗎?連你都嫌髒嗎?”
父親被爺爺臉上出現的少見的悲悽神色感動,彎下腰,試試探探地握住奶奶的腿骨。慘白的屍骨像冰一樣涼,父親不但感到身上冷,好象連五臟六腑都凝成一坨冰。爺爺握住的是奶奶的兩塊肩胛骨,只輕輕一抬,奶奶的骨架便四分五裂,橫在地上成了一堆。纏繞著修長黑髮的骷髏打著爺爺的腳面,兩個曾經駐留過奶奶如水明眸的深凹裡,兩隻紅色螞蟻在抖動著觸角爬行。父親扔掉奶奶的腿骨,掉過頭去,放聲大哭著逃跑了……
正午時分,一切禮儀完畢,司師爺高喊:“起行!”看殯的人群便像潮水一樣往田野裡湧去。那些早就守候在村外道路上的看殯百姓,眼見著黑色的人群湧出村莊之後,又看到我們餘家的大殯如巨大浮冰般緩緩漂來。道路兩邊,每隔二百米就有一個四面敞開的大蓆棚,蓆棚裡擺設著豪華路祭,酸甜苦辣,熱烘烘撲鼻,勾引得看客饞涎欲滴。五亂子率領的馬隊在道路兩邊的高粱地裡兜著圈子跑。炎陽高挑中天,黑土地裡青煙滾滾,戰馬都汗水淋漓,鼻孔張開,嘴邊鬍鬚上掛著泡沫,泡沫上沾著塵土。每匹馬油光光水汪汪的臀上都反射著一片太陽。馬蹄騰起的黑色塵埃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