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明將滅的溫暖。
更漏(1)
我躡足,行走於鴻臚少卿府邸的迴廊。溼透的衣衫尚未來得及換下,卻赫然見得面前立著一人。
登時唬了一跳。
他沒有點燈,亦沒有帶隨侍,只一襲素紗中衣,除了冠子,冷冷立在跟前。
是鳳迦異。
“你去了哪裡。”過了許久,他終於開口。
“奴婢在後苑研藥。”近日鳳迦異身有微恙,我回詹事府之前的確在下房研藥,不料下起雨來,所以回來得的確有幾分晚。
“研藥需在雨裡研麼。”他聲音極陰沉,想是已在暴怒的邊緣。
“有一味藥不曾配齊,奴婢走了幾家鋪子。”我亦淡淡,況且身邊也有管事幫忙作證,說青奴的確是為郎君尋藥。
“尋藥需要趕在雨夜麼。”
“郎君用藥不可耽誤。”我咬唇,凝視他中衣的裾邊。廊外雨聲漫天漫地,想來後苑花卉定然零落不可收拾。
“取笞鞭來。”他冷然道。管事一怔,待要求情,卻見鳳迦異目中急怒隱忍,即要爆發。我心中一喟,竟有解脫之意。
“笞鞭。”他又一字一頓重複道。
管事不敢再延遲,匆匆取來笞鞭。他忽地抬腳一踹,我便跌倒在廊外天井內,雨水頃刻淋溼滿身,笞鞭也隨之狠狠下落。只一道,衣衫便破開,連同衣衫一起破的,還有底下的皮肉。我看他立在雨中,管事急道:“郎君身體未愈,還是讓旁人代為責罰……”
我也直目視道:“郎君且去避雨,奴婢自領懲罰。”
“你不是喜歡淋雨麼,你不是喜歡受罰麼。”笞鞭狠狠劈落,也有幾下扣在地上,擊起一漾水花,燈焰映著雨光,漸漸,並不覺得皮肉有多疼痛,只是胸口極悶,彷彿有千斤重壓,這位曾給我善意一嗽的少年,這位在公主笄禮上從容有度的郎君……如何要以未愈之身,在這苦雨悽風中鞭笞一個不足道的侍女?
眼中不知是被雨水還是被淚水浸漫,我拼力叫道:“奴婢錯了!郎君快回去……”一邊說,一邊躲開他的笞鞭,以額觸地,一下,又一下,狠狠,狠狠。
他甩鞭大怒,一腳蹬開我,有一剎那兩人的目光碰到一處,竟一怔。而他眸心迅速一閃,已然轉身離去。留得我與血跡斑斑的笞鞭跌在雨裡。
“扶她進來。”他遺我一個孤清背影。
便有婢女上前架起我,勉強行了幾步,身體委實不堪重負,又狠狠滑倒在地。待婢女再要強架起我時,他突然站定,回頭,瞥了一眼,說不出是嫌厭還是漠然,卻展臂橫抱起我。這一幕並沒有在我意料之中,剎那驚訝失語,連掙扎都已忘記。
想來其餘眾人的驚訝亦不比我少——因為早就聽說,即要做駙馬的郎君,府中連一個侍寢婢女也無,平日最多隻是對侍女們報以微笑,手也從來不會碰一次。
又是那一處隔著遠山水墨屏風的臥榻,帷簾下鎦金銅香球微擊有聲,香似乎已經燃盡,滿室都是空茫雨聲。
我就被放在這臥榻之上。
隨即跟進的是鳳迦異從南詔帶來的近身隨侍阮白,他是府中唯一一個南詔僕從,也是之前趙齡反覆吩咐我最需提防的一個。
耳聽得阮白急急用南詔語說了一段。我並不知內容,猜想或許與我有關。
但鳳迦異卻用清晰的漢話,一字一頓說:“不妨,我要留下她。”每一個字都似說給我聽,又都落在我心上,我蜷著傷痕累累的身體,還是感覺心頭劇烈一縮。
阮白無奈退下。
“方才打你,你怎麼不躲呢?”他突然坐到榻前,低頭問我,聲音出奇溫和。
更漏(2)
我一驚,不經意就望見他年輕溫潤的面龐,幾乎不敢直視,連忙轉過眼去,輕聲道:“郎君責罰,奴婢怎麼可以躲避。”
“是啊,你不可以躲避。”他的微笑遽然收斂,凝作唇邊一痕譏誚,又是一幅冰冷神情,“府中恐怕沒有你這麼不懂規矩的侍婢。”
“奴婢知錯了。”我低聲道,停了停,還是開口,“郎君……您方才淋雨,還是換了衣裳,飲一碗薑湯罷。”
他不回答,我再看他,卻發現他呆呆坐著。心頭不免又一陣痛楚。掙扎著離榻,將薰籠上展開的紫色遙�廊∠攏�蕕剿��啊K�淘詵⒄��頁僖勺盼��飪�觳嗍���幌�擦焐琅矍崆嵬嗜ィ�凍靄諮�械ァT俳飪�蠶亂麓��奚�換��恐手械セ喝宦湎隆K�廊徊歡��揮芯芫��裁揮蟹⑴�N椅⑽⒈鸝�抗猓�輝鋼筆鈾�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