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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

“罷了。”他制止我起身道罪,“無非是稱呼而已。”

語罷執銀匙,微舀了一汪湯藥,送至唇邊輕輕拂了拂,卻不給我,兀自定住,又問:“你叫什麼?”

“奴婢……青奴。”雙睫略垂,有一刻並不敢直視他,怕面對他玉樣琢成的容顏,怕面對他雙泓清澈的眸心,怕面對他一痕微笑,怕面對他……曾經留在我記憶深處,花萼樓前一聲善意提醒的輕嗽。

“哦。”他一哂:“這府中倒有好幾位女子與你名字相近。譬如雲奴,玉奴,琴奴。”

“因為都是草芥子般的奴婢……”我輕聲說。

“是麼。”他淡淡笑道,這才想起手裡的藥盞,執銀匙的右手,食指與拇指驀地一鬆,銀匙落於盞內,藥液幽幽一蕩。

“已經涼了,叫她們再煎一遍來。”他忽而拂袖離開,“你以後就在我身邊服侍,不必去後苑蒔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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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燈

“國朝建立之初,對西南一帶邊防十分重視。現在西洱諸蠻皆降於吐蕃,所以朝廷唯有改變策略,與南詔聯合,阻止吐蕃實力繼續擴張。而南詔也欲借我朝之力,與吐蕃抗衡。其實都是彼此利用。一旦利益失衡,就很可能隨時轉向。”

趙齡語至此處,頓了頓,這才接過我手中早已端好的茶盞。

他斜靠於座榻之後的屏風,我跪坐下首,靜靜聽取。

“哦,青奴。”趙齡微笑,紙窗外風雨蕭瑟,桐蔭碧靜,“說這些你也許不會懂得。其實也無需懂得太多。”

“是。”我恭順作答,簷下風鈴作聲,急雨愈繁,爐中香已燃盡,正欲起身添香,又被趙齡止住,“不必了,你坐下。”

“大人吩咐的,青奴會做到。”我微笑許諾。

他起身移近燈前書案,呆呆望著身前紙卷,提筆又擱下。我亦起身趨近,極快一瞥,望見他那篇未成的上表:

“……今國家西境盡潘原,而吐蕃戍摧沙堡。原州居其中間,當隴山之口,其西皆監牧故地,草肥水美。平涼在其東,獨耕一縣,可給軍食。故壘尚存,吐蕃棄而不居。每歲夏,吐蕃畜牧青海,去塞甚遠,若乘間築之,二旬可畢。移京西軍戍原州,移郭子儀戍涇州,為之根本,分兵守石門、木峽,漸開隴右,進達安西,據吐蕃腹心,則朝廷可高枕無憂矣……”

他忽而三兩下撕碎紙卷,鋪飛一案。我將碎紙收拾起,撥開銅香爐的一角,輕輕投入。將殘的火苗倏忽一卷,舔盡紙張。

其實只是月餘未見,卻覺他又老了一輪。跪坐在他身側,望見他伏案時瘦骨嶙峋的脊背在衣下隱然有現,心頭不免一酸,取了架上一件遙�畚���稀�

“南詔兼併諸詔、統一洱海後,皮邏閣遷居太和城。南詔勢力日漸滋長,每次入朝覲見,朝廷總是禮遇有加,而他們似乎不大領情。而今南詔儼然已成朝廷逐鹿西南之對手。這位鴻臚少卿以學習中原文化之名義留在長安,實為朝廷安排的人質。他畢竟是南詔國大王子,若干年後即為南詔王,其一舉一動甚為要緊……你如今所做一切也並非為我,而是為太子。所以凡事需有分寸,必須小心。”趙齡一邊繼續說,一邊將手伸入我遞來的衣袍,之後飲盡茶水,忽地一笑,“這茶真好。”

“大人喜歡,青奴以後回來就為大人煎茶。”

“哦,不必了。”趙齡微笑,“我只是隨口一說。”

此刻室中俱靜,燭火映於紙幛,又將薄光投向四壁。窗外急雨漸轉舒和,成為綿綿不絕的大雨,一時半會應該不會減輕。雨水落下的陰影綴成一面雨簾,經燭光在壁上留下淺淡的雨影。恍惚中竟然痴怔,默想這種清寂,覺得喜歡,俄而又感空茫,知道這一切的清寂一切的喜歡一切的安寧都如若驚鴻一瞥般難以留駐。

“該回去了。”趙齡說。

於是由他安排的親信悄然來到門邊等待。我徐徐立起,雙手交疊於前,斂衽下拜。詹事府偏門一帶了無人跡。甫一走出廊簷,雨水便兜頭直下,手中一柄油紙傘居然忘記撐開,於是肩頭半身乃至裙衫皆已溼透,不由打了個寒噤,悶聲輕嗽。這分明是暮春之雨,如何格外寒涼?已行出幾步,趙齡又上前,冷冷遞來一盞竹骨青燈,復轉身離去。這時我才注意到,他並沒有執傘,半幅遙�酪慘訝咀魃釙唷�

提燈緩行,隱隱覺出燈柄上留有的餘溫,並聞得雨氣中的荼蘼香,春將盡了。再垂頭看燈,雨水盈盈灑落,卻洇不透布面,原來是塗了桐油的薄布。因而守住一脈燭芯,守住濃黑雨夜裡一小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