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傷神,箭傷又復發起來, 纏綿病榻十餘日了。
這些時日, 淮陽久攻不下, 是為心病, 五萬兵力拿不下老弱佔半的淮陽子弟兵, 確實讓北伐之戰中如魚得水、大放異彩的陳湛頭痛, 隔日又有訊息傳來, 子郢背敵開城,投效西綏,傾倒於女人石榴裙下,如今蕭家大軍湧入淮陽了。
陳湛當即一揮手, 羹湯灑了滿地,湯匙滾落摔成兩瓣,皇后大驚, 忙扶他背, 陳湛坐起, 同幸榮道:“速、速傳官海潮入宮!”
“諾。”
幸榮得令,疾步朝外退了去。
在昔日北伐中,官海潮一馬當先,數月之功連下四城,打得卞朝殘部猶如豆腐渣,潰不成軍,也是陳湛身邊最得力、最信得過之人。
皇后勸道:“陛下何苦為了一座城動這麼大火氣,區區淮陽而已,陛下若不步步緊逼,那賊人說不定也不會投效蕭家。”
動干戈是必然的,陳湛懶得與婦人爭口舌之利,起初只是想恐嚇子郢投降,但那少年心氣太盛,堅守不出,無論朝廷人馬與之發生怎樣的摩擦,均不落下風。夏侯孝與林平伯之流平白看了場笑話,若是他拿不下淮陽,更要讓那群隔岸觀火之徒恥笑,以為他陳湛軟弱可欺了。
他擁有中原大半壁江山,是人人眼中釘肉中刺,如不拿出實力來,只教人以為是無牙老虎,日後都要騎到脖子上來。
須臾時辰之後,官海潮一身官袍急匆匆從後殿而入,行了稽首禮節,恭祝陳湛萬壽金安之後,陳湛省了虛禮,開門見山。
“淮陽久攻不下,又有蕭弋舟加持。朕尋遍朝野,無可親可信之人可用,唯獨官卿,朕可以指望。”
陳湛用語之重,讓官海潮也頗感匪夷所思,但細細一想,與蕭弋舟正面交鋒,是他多年來心願,如今有五萬兵力可用,對付淮陽兩萬人馬,稍占上風,也不算枉。
“臣依皇命,請陛下為臣降旨。”
官海潮答應得爽快,陳湛立時眉眼舒展,卸下重擔來,長長吐出一口氣。
“官卿真乃朕之靠山,如此際前線大勝,一舉奪下淮陽,朕親筆御批,加官卿為一字並肩王。”
陳湛說話太急,喘了好幾口,傷口又隱隱扯著筋脈劇痛。
官海潮皺眉道:“陛下這傷勢……”
陳湛道:“無大礙,休養多日,已不若先前劇痛。”
官海潮心頭犯疑,“臣只是愈發覺得,以蕭弋舟之能,當日若真有心救駕,萬不至於使陛下箭傷如此之重。”
這恰是陳湛心頭一個結,不肯教人戳破,如今被官海潮一語道破,心中想法被證實,往事的不堪撕裂於眼前,他不得不動了怒火。“如果真如此,當日蕭泊來平昌,只為尋沅陵公主而來。官卿,你廉價賣於她的女奴,太子說醜惡不堪入目,朕本來心無懷疑,如今想來,那必定就是公主!”
官海潮也早已猜到自己縱虎歸山,不但放走了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公主,更放走了平生勁敵。
當初真不該姑息養奸,讓他於平昌城中盤桓多日,如今成了陳湛與官海潮心頭一根肉刺,一想便扎得心肺劇痛滴血。
官海潮取陳湛聖旨,調帳下心腹裨將,連夜親赴淮陽。
雙方與烏桕渡口先交戰一夜,官海潮大軍稍占上風,但官海潮生性多疑,不肯乘勝追擊,於是放走了蕭弋舟的三千人馬。
是夜蕭弋舟帳下燈火通明,武將肅容凝重,謀士沉凝不言,均在等世子示下,蕭弋舟掐了掐手指,“官海潮狡猾,漢人善用計,此戰不比打北漠容易。”
子郢掀開帳簾闊步走入,一身鎧甲的少年,在初為人夫之後,已多了幾分穩重氣概,“官海潮帶著大部分兵力,紮營在烏桕渡口南面,但這時節河風大,此時回暖,明日夜裡必定寒風呼嘯,陳湛的人馬大多是跟著他在江南打拼上來的,才至平昌一年,不熟悉北地氣候,想必輜重不多,軍備不全,捱到明日,必然撐不住要拔營北上。”
知己知彼,蕭弋舟按著劍鞘,沉聲說道:“你與官海潮交過手?”
“是,”子郢道,“落草之前,官海潮也曾落難,與我在兩個賊窩裡,不過他如今華袍加身,想必早已不記得我了。”
子郢一身武藝,都是在賊窩裡抗打抗揍,摸趴著學著防身練起來的,當年落在官海潮手裡時,才十六歲,只是個毛頭少年,抵不過官海潮拳頭硬,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幸甚,當時陳湛招兵,官海潮急忙就南下跟著去了,扔下一寨子老弱婦孺,和一個蓄滿仇恨的倔強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