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牡丹的區別在於芍藥是草本而牡丹是木本,一般庭院中多栽於正房或廂房的廊簷之下。當然,有錢人家的花園之中會有成畦的牡丹、芍藥,我家沒有芍藥和牡丹,所以總搞不清它們是誰先綻放。老是記得《四郎探母》中鐵鏡公主的唱詞“芍藥開,牡丹放,花紅一片”,想著遼國宮苑中竟也有牡丹、芍藥,不免感到詫異。我對孩提時看牡丹、芍藥的記憶是每年四五月間去中山公園,那是被大人們領去的,自己其實毫無興趣。如果說也有些許誘惑,便是可以順便吃到點來今雨軒的冬菜包和長美軒的藤蘿餅。
常憶庭花次第開(3)
小時候讀周敦頤的《愛蓮說》,至今能背得很熟。古人以蓮喻君子,我總以為除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之外,荷花並不太像君子,而且一大片荷塘,好像一大堆“君子”在開會,也覺得有點可笑。北京畢竟水域有限,能看塘荷的地方只有前三海、後三海和昆明湖,比起白洋淀的水澤野趣、西湖邊的曲苑風荷,真是差得太遠了。宅院之中是種不了荷花的,即便是像恭王府、醇親王府這樣的府邸,花園的面積也是有限的。一泓淺塘,植些荷花睡蓮,也不過點綴而已,至於一般宅第,也僅能在院中置幾個大荷花缸。很小的時候去過幾個大宅院,中庭或垂花門內的南牆都是有些荷花缸的,缸中水雖清淺,但那蓮花確實養得不錯,真可謂是“映日荷花別樣紅”。及長再至,荷花缸雖仍在,但缸裡卻沒了荷花,我知道是那宅中的人家敗落了。又過了些年,院子已非舊宅主人獨享,荷花缸變成了鄰居醃製鹹菜的器物,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前幾年去江浙,那裡正在大搞“荷文化節”,除了觀賞荷花之外,名堂可謂多矣,連藕粉都成為“荷文化”的主角之一。當然少不得書畫之類,由此想到現代幾位擅畫荷花的著名畫家,如齊白石、張大千、林風眠、潘天壽。陳半丁也擅畫荷花,我母親結婚時,畫紅蓮並題“同心多子圖”,以賀于歸之喜。後來半丁老人為政府部門作巨幅,題詩一首:“紅白蓮花開滿塘,兩般顏色一般香;猶如漢殿三千女,半是濃妝半淡妝。”後來竟然作為他紅白不分的罪證,令人不解。
荷花自南北朝時期已經成為佛殿香案上供養的插花。大約與天竺佛國對荷花的崇敬有關。佛也是結伽趺狀坐在蓮花上的。《妙法蓮花經》、蓮社九宗等佛經和佛教典故也大都與荷花有關,也許正是這個緣故,荷花一般是不作為插花在居室中供養的。
與荷花相比,其實蘭花倒更具君子之風。舊時看到許多人家大門上寫著什麼“芝蘭君子性,松柏古人心”之類的俗聯,因為文字淺顯,當然能懂其含義,所以蘭為君子的印象早就先入為主了。蘭花更是種類繁多,去看過幾次蘭花展覽,還是不甚了了。蘭花體態秀雅,加上素瓣卷舒,清芬徐引,置於書齋幾架之上,再適宜不過了。難怪說蘭花是文人的花,《離騷》和《詩經》中都有關於和香草的描述,其實都是蘭花之謂。
夏天院子裡的晚香玉和玉簪瓣都是最常見的。兩種花無須太多陽光,可以種在院子的南牆之下,每到夜晚,白色的花蕾會飄出濃郁的香氣,與廊前階下盆栽茉莉的恬靜幽香混合在一起,整個院子便都籠罩在一種夏夜獨有的氤氳之中。
*當是一年中最遲暮的了。秋風颯颯、黃葉飄零的時候才會迎來各色籬菊綻放。*是越年生草本植物,春來由宿根而生,因此*如果培植得當,次年仍然可以開花。周敦頤說*是“隱逸者也”,大約是因為陶淵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詩句,陶潛歸隱又愛菊,於是*也就跟著成了隱士,其實是沒有什麼道理的。
庭院之中種菊,無論是畦栽還是盆栽,都非常普遍,不要說深宅大院,就是閭巷蓬門的小戶人家,也會栽些*,雖有品種貴賤之別,卻都能點染重陽前後的秋韻。*品種之繁,更勝於梅蘭兩類,明代王象晉作《群芳譜》,著錄的*就有二百七十五種之多。近代科學養殖,新品種更是層出不窮,又何啻區區數百。說實話,我是不太喜歡*的,或許是*之後百卉凋零,迎來的是蕭瑟和肅殺罷。“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正當斯時也。
在中國文人的眼中,花不但有生命,而且有品格,有情感,有靈魂。難怪林黛玉有“借來梅花一縷魂”之謂。歷代詩詞以花為題或吟詠花卉的內容不計其數。不能想象,如果沒有了四時花木,詩歌會變得怎樣的蒼白?栽花、賞花、詩花、寫花從來都是文學與藝術的重要創作源泉。有些花是要獨賞的,如梅、蘭之類,獨自賞玩可以悅其心性,潔其品格。有些花則是要呼朋引類共賞的,如在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