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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可能讓人懷疑她是個女子。自己的洞察力,還不是自己以為的那麼老練。“唐公子從哪裡學的西夏文?”冷淡的聲音,隔著天井,“看公子的表情,似乎讀懂了那封書信裡面的奇怪內容。”“程西樾。”唐賦抬起頭,手裡的絲帕落在窗前的書案上。唐賦,你這表情——難道這丫頭還真是個夜叉她聽到簾子後面皇甫勁說這句話。沒有料到大家閨秀會被偷窺,但也沒有心慌。皇甫勁那頑童若要當廳演出,不是自己對手。喜歡揣摩人的唐賦性情老成,不會輕舉妄動。他們沒有進來,她聽見唐賦將嘴裡嗚嗚有聲的皇甫勁拖走了。同時皇甫勁的父親皇甫喬努力咳嗽了一長串,皇甫夫人神色尷尬。還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可她錯估了面前這位唐大公子。沒想到唐賦揣摩別人的興趣這麼嚴重,會丟下老成出一回格,找到這裡來。她更沒算到,他竟然懂得胡人文字。她隔著天井,看著他立在窗下,帶著驚異和感悟的神色研究那方色澤陳舊的絲帕。春天的太陽光斜斜照進天井,光柱裡許多微小的浮塵。那微小到無形的灰塵在光柱裡跳躍舞動,無休無止,如同她對往事的回憶。

“西樾,這帕子上好象是你跟著爺爺學的胡字呢,到底寫的什麼呀?念來聽聽!”

那管簫祖父十分珍愛,從不許她碰觸,卻被偶爾來作客的漁舟發現了簫管裡的秘密。

十歲那年的一個下午,她和小鄰居躲進自己的臥室,在窗前一字一字念出那封書信。

“好象是一個叫蕤的人,寫給一個叫東木的人呢。”漁舟說。是。是將要出嫁的蕤,在書信裡回憶和東木君的往事。她一字一字念道:“‘院門前掛風鈴,蕤說它天籟自成,有不同於簫管的天真’”“風鈴啊,和西樾窗外掛的那種風鈴一樣嗎?”漁舟問。一樣嗎?不知道。窗外掛的那串風鈴是七歲時祖父給她的見面禮。可是東木君不喜歡風鈴,所以蕤好象也不喜歡風鈴了,“‘如今執筆燈前,蕤自思已然改過’”“為什麼不喜歡風鈴?我聽著很好聽呀。”漁舟不懂。她也不懂,她繼續念:“‘求君看在往日之情,千萬顧念女兒西樾’”

沒有讀完那書信。她看見自己的名字,在那方色澤陳舊的絲帕上。“西樾,怎麼不念了?‘女兒西樾’,‘女兒西樾’西樾,他們有一個女兒和你同名,也叫西樾呢。”十歲那年的一個下午,她拿著那方絲帕走去院子裡見祖父。病癒後的祖父正和鄰居慕叔叔下棋,抬頭看見那絲帕,手裡的棋子散落了一地。“我說過不喜歡小孩提問題。”祖父低著頭,沒有去拾地上的棋子。祖父不許小孩提問題,七歲那年起她跟著祖父,條件之一就是不提問題。

七歲那年的她沒有問題要提,她懂事很早,知道從小帶著自己的歌姬眉嫵是因為被人拋棄才病死,知道祖父不得不出現是因為眉嫵死了,也知道做樂師的祖父要她從此扮作男孩子的原因——隨眉嫵出入各處樂坊時,已經開始有樂坊主過來相看她,談論小女孩將來會出落得如何,然後找眉嫵出價錢。七歲那年,她曾經有過的問題都被眉嫵姐姐回答過了:祖父是教授眉嫵歌技的師傅。祖父喜歡遊蕩,將她寄養在眉嫵身邊。祖父在她幼小的時候來看過她一次。她其實是祖父撿到的孩子。父親和母親不知道是哪兩個無情的人,把才出生的小孩子丟棄了。可是拿著那方絲帕的下午,許多問題有了新的答案。祖父不許提問麼?不提問也可以知道答案。

“我母親叫蕤,”她對低著頭的祖父說。蕤是坊中出來的,也許和眉嫵姐姐一樣跟祖父學過音律,也許還學了西夏文。蕤不能帶著她出嫁,將她託付給東木君。“我父親是東木君,”東木君在一個叫青葉的地方遇見蕤。可是東木君不喜歡蕤的風鈴,教蕤嫁給他人。“爺爺,東木君不肯留下西樾,因為西樾不是男孩子。”東木君只盼望有子接香火,女孩子沒有用處。她沒有提問,祖父不許提問。不提問也可以知道答案。她說出自己的猜想,然後從祖父的表情裡尋找答案。祖父沒有表情。倒是鄰居慕叔叔呆住了。叫漁舟的小女孩在一旁好奇追問:“西樾,你說你不是男孩子?是真的嗎?你是女孩兒!”第二天祖父帶她離開了江寧那個小村子,沒有和鄰居一家道別七年過去,如今她隔著天井,看著一個人仔細研究那方色澤陳舊的絲帕。對往事的回憶撩亂得如同光柱裡跳躍舞動的浮塵。不過,她已經不是七年前的小孩,要冷下心神已經不難。“唐公子從哪裡學的西夏文?”她隔著天井淡淡開口,“看公子的表情,似乎讀懂了那封書信裡面的奇怪內容。”“程西樾。”唐賦抬起頭,手裡的絲帕落在窗前的書案上。“不叫程兄了?看來唐公子是真的讀懂了。”她冷笑,“現在唐公子是不是打算向書塾告發